第61章 传心汤“老板,您有什么推荐吗?”……
食渔/怀愫
给许珊珊修过坟,又点上长明灯之后,家里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许珊珊的神魂终于受到滋养,鬼身渐渐修复后她想过要报复丈夫。
法院的判决书上说,许珊珊是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她的死亡她自己也要负责任。她当然有错,她的错就是太过相信章子帆。
相信他说的“过两天叫人来”,“已经打电话了”,“之前不都没事嘛”,“我自己不是也在用”。
事实是他觉得麻烦,打了一个电话让热水器公司来重装,等工人真的要上门,他又有事“走不开”,这件事越拖越久。
但就像章子帆说的,他确实也在使用,只是许珊珊产后身体虚弱。
她恨丈夫“粗心”。
可星星确实需要父亲,章子帆工作上很出色,他能供给星星更好的生活。
许珊珊在梦里对祝媜说:“怀孕的时候,他答应过我,就算女儿想要星星,他也会摘给她。”
祝媜告诉她:“星星问过我,她为什么会叫星星。”
当时祝媜就去问章子帆,章子帆的回答是:“她妈妈起的。”
他早就忘记了。
于是祝媜给了星星另外一个解释,告诉星星她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掉到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小宝宝当然叫星星。
许珊珊这回没有再哭,她已经没有鬼泪,她只笑了笑:“我会让他想起来的。”
她已经给过章子帆最后的警告了。
一人一鬼谁也没想到,章子帆会想离婚。
沙滩上的视频被祝媜工作的幼儿园小朋友的家长刷到了,很快
就传到了家长群里,那个家长问:视频里的是不是祝老师?
另一个家长回:看着很像祝老师,祝老师是后妈?
大家都以为星星是祝媜的亲生女儿,知道老师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一个班时,家长们还很不乐意。
童童妈妈说:老师自己的孩子在同一个班,那怎么样也是对自己的孩子更上心,别的小朋友肯定没办法照顾周全。
小虎妈妈也这么说:能不能让老师把自己的小孩放到别的班啊?这样对我们才公平。
津津妈妈说:就因为自己的小孩在这个班,老师肯定会更加注意,平时的牛奶,午餐,水果什么的,肯定都是最新鲜最好的。
大家各执意见,还找过园长,园长说:“祝老师在我们幼儿园工作很多年了,一直是认真负责任的好老师,现在幼儿园都是有监控的,老师有哪里做的不到位,妈妈们可以提出来。”
几个宝妈没办法,大家轮流观察,没有抓到祝老师偏爱星星,亏待他们家小孩的地方,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可这次不一样,没想到祝老师竟然不是星星的亲妈!
小虎妈妈这时候又说:怪不得她一碗水端得平,原来不是她亲生的。
小辰妈妈说:祝老师对星星好不好,大家都看得到,这个视频要是关掉声音,还会觉得她不是亲生妈妈吗?
小虎妈妈没回,童童妈妈回了:你们看评论。
她截图了一张,评论上有个游客留言,说女孩的爸爸大声叫骂“不是你的孩子,你就这么不上心”。
小虎妈妈马上说:对呀,我们看到的都是外表,在家里怎么样肯定是爸爸知道。妈妈不是亲的,爸爸总是亲的吧。
幼儿园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更不得了,有些人说会不会是祝媜自己想要孩子了,故意的。
不是有新闻吗?亲生父母让大女儿独自放在沙滩上,去照顾小儿子。
那还是亲生的,星星都不是祝老师亲生的。
马上有人找到园长,园长当然相信祝媜,祝媜幼教毕业就在向阳幼儿园里工作,业力能力强,有耐心有亲和力,一直都是好老师。
但这个视频越传越广,好些家长都看到了,年纪大的,年纪轻的,都有不讲道理的,还有人要求辞退祝媜。
园长就说:“小祝,你一直也没怎么休过假,先调班休息几天。”
向阳幼儿园是三教轮保,祝媜暂时休息,另外两个老师任务重一些,但大家都知道祝媜这是无妄之灾。
同事们都安慰她:“你别往心里去,你对星星什么样,大家都知道。”
几个同事私下又都感叹:“后妈真是难当,她都做到这样了,一口锅扣下来还是她的错,连我们的学生家长都来问我了。”
祝媜跟同事的关系处的好,大家也都愿意替她分担,也特别照顾星星。
知道星星因为受了惊吓不愿意说话,一直跟祝媜搭班的苗老师还让小朋友们都讲讲自己最害怕什么。
有的小朋友害怕碰灯的开关,有的小朋友害怕大狗,有的小朋友害怕纸箱。
问到星星的时候,星星不说话,她拿出了识字卡。
上面写着“海”。
小虎突然说:“星星,你妈妈是不是想淹死你?”他的话刚说完,屁股下的椅子就“啪”一下刮倒,小虎摔在了地上。
许珊珊克制不住怒火,她现在鬼力强盛,只是动怒就已经能引发怪事。
小虎妈妈来接小虎放学的时候,许珊珊握着拳头才能克制住伤害这一家人念头,她不能那么干,会被鬼差带走的。
视频和流言,传到了章子帆的公司。
他回来竟然还安慰祝媜:“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当时就是着急了。”
可是第二天,章子帆晚上应酬完回来就问祝媜:“你是不是不能生?”
向得幼儿园可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幼儿园,章子帆在应酬的时候,有人提起了这件事,还给在座的人放了视频。
客户的妻子认出了祝媜,她和祝媜是同一个毛病,先天子宫畸形。
怪不得她不介意他有孩子,怪不得她什么也不要求,婚房婚纱照全都无所谓,她根本就不能生!
章母听说之后,怔愣了许久。
怪不得祝媜对星星那么好,她想要孩子,可又没办法生育孩子。当初相亲,祝媜看中的根本不是儿子,而是襁褓里的星星。
到这个时候,章母反而劝儿子算了:“只有她才会对星星一心一意,你离了再找一个,还能找到小媜这样的?”
章母确实想过让他们再生一个,生一个跟星星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或者妹妹,三个人以后才是一家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想让星星知道她还有亲生妈妈的原因。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祝媜会一辈子都对星星好的。
章子帆不同意:“她这不是残疾是什么?她这是骗婚!”
……
白渔好奇的歪歪脑袋:“所以,你们想要什么药?”
她转身从百眼柜里取出两个瓷瓶,一只白色的,一只黑色的。
白色那只上贴着墨色药签“注生丸”,黑色那只贴着白色药签“绝子丹”。
注生丸安产保命,绝子丹永绝后患。
她一双灵动至极的眼睛一瞬望向许珊珊,又一瞬望向祝媜。
两手摊开:“你们要哪一个?”
白渔细白指尖点了点黑色瓷瓶:“这一个能让服药人从此不能生育,副作用是,你自己也一样。”
后代换后代,是很公平的买卖。
祝媜本来就不能生育,给章子帆用绝子丹很公平。
跟着白鱼又点点白瓶:“这一个能让你平安顺利生下孩子,但副作用是生完之后,产痛加倍。”
只要祝媜愿意,她可以带着注生丸,找一个比章子帆好的人,生自己的孩子。
许珊珊看了眼注生丸,又看了眼绝子丹,她什么也没说,像团影子看着祝媜。
祝媜没有立刻就选,她望向白渔,谦卑问道:“老板,您有什么推荐吗?”
白渔挑挑眉头:“你不想生自己的孩子?”
“我想,我知道自己得病就一直在积极治疗。”也有跟她一样的病但最后能正常怀孕的病例,但她没有那么幸运。
她找上章子帆,确实动机不纯。
这些年祝媜也不是没有过离婚的念头,但时间越长,她就舍不得星星,星星从襁褓中就由她一手带大,离开她跟割肉有什么分别?
她和星星没有血缘关系,离婚,她带不走星星。
她绝不离婚。
白渔露出笑容,她卖了这么多年药,几乎每个客人都会提出要求,极少有人问她有什么推荐。
每到这种时候,白渔总是很愿意给客人一个完美的答案。
她转过身,轻悄悄拉开一层木格,从木格深处取出一只血红色的汤盅来。
“注生丸和绝子丹都不错,但我推荐这个,传心汤。”
佛经中说,以心传心,自悟自解。
白渔嘴角微微翘起,她十分得意:“副作用是,换了心的那个人会死。”
可是许珊珊已经死了。
第62章 怜子诛心汤(捉香味扑鼻。
食渔/怀愫
许珊珊死于章子帆的“粗心”,阳世无处可告。
阴间当然能告,但许珊珊得先去地府递状纸,然后
就是长久等待,等章子帆这个被告也死了之后,地府就能传他上庭,再由判官审判断案。
怎么算都还要再等几十年。
许珊珊若是等不及,也确实也可以制造一些“意外”索走他的命,这种“意外”警察查不出来,却逃不过鬼差的眼睛。
鬼索人命一样是犯罪,许珊珊会在地府受审,服刑。
“我虽不会“洗心割面”的手艺,但这一碗传心汤的功效也是差不多的。”
白渔觉得洗心的手艺跟人类杀鱼差不多,剖开肚子,摆正五脏六腑,用好心换坏心,或是在心上多开一个窍……
血呲呼啦,实在恶心,不如传心汤,好喝还方便。
祝媜依旧谦卑:“老板,这药吃了之后会怎么样?”
“法则以心传,”白渔点点汤盅,又点点许珊珊,“只要你和他同时喝下这碗汤,你的心愿就会由他来实现。”
许珊珊已经死了,不用再付代价,她放下执念回地府也好,从此受祝媜的供奉留下来看着女儿长大也好。
总比这一人一鬼,想办法弄死章子帆之后,还得分别在阳间和阴间坐牢要好的多。
祝媜看不见许珊珊,但这比她们商量的还要好。
她们俩梦中坐在星星的儿童房里,面对面想办法,她们俩一开始想让章子帆也不育。
“只要他不能生孩子,星星就是他唯一的小孩。”
隔着儿童桌,祝媜看着许珊珊:“不是所有人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章子帆这样的人,有了儿子就一定负责任,一定有爱孩子的心了吗?”
就算星星是他唯一的,他也不一定会爱。
许珊珊想了想:“那我杀了他吧。”
祝媜摇头:“他死了,星星的抚养权会去她爷爷奶奶那里。”
许珊珊说:“只要你不走,星星还会是由你来抚养的。”章家只有章子帆一个儿子,章子帆死了,星星是唯一的血脉。
章父本来就不管事,章母年纪大了,祝媜一样可以陪伴星星长大。
“但他们可能会搬过来跟你一起住。”许珊珊担心祝媜无法跟“公婆”处理好关系,她都知道,祝媜一直都在忍让。
为了拥有女儿,祝媜包容章子帆各种无心之失,忍让章母和章父的挑剔。
祝媜依旧摇头,不是因为她要继续付出“包容忍让”,而是:“不行,你不能为了这种人,把下辈子都赔上!”
阴间也有法律,许珊珊已经因为章子帆没了命,难道还要因为杀他在阴间坐牢吗?
许珊珊想了很久,想到了玉京堂。
那时候她鬼身受损,无法买药,支付不了药铺主人需要的价格,现在她可以了。
祝媜犹疑:“真有这样的地方?”但她想不出别的办法,她不能犯罪,许珊珊也不能犯罪。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对好人的约束更多。
祝媜没想到玉京堂真能给出办法,她看着那个雪肤乌发,眉心一点红痣的少女:“我们,要用什么支付?”
“你的欲望。”
白渔笑了,这才是这桩生意最完美的地方。
祝媜买药,许珊珊喝药,章子帆换心,玉盆金叶树上一定结出一颗美味的果子。
祝媜提着汤盅走出玉京堂,一直没落的雨,此时终于落下。
雨前阴恻恻的天刹时亮了起来。
一人一鬼并立在伞下,穿过小巷青石路,走进微光里。
……
祝媜去幼儿园接星星,许多家长看见她都互相交换眼神,大家都知道祝老师是为什么暂停工作的。
童童妈妈笑着上前打招呼:“祝老师,你来接星星放学呀?”
祝媜笑了笑:“对。”
小虎妈妈问:“星星好点没有啊?我们小虎说,星星还是不肯说话。”
祝媜依旧保持礼貌微笑:“谢谢小虎妈妈,星星一天比一天好了,小虎真是好孩子,知道担心小朋友。”
小虎妈妈脸上笑容滞涩,她和童童妈妈是最先跳出来让祝媜停工的家长,又是最先过来跟祝媜搭话的家长。
两人交换眼神,有什么办法,万一祝媜还回来工作,孩子不还在她手底下。
幸好已经大班了,今年就毕业了。
津津妈妈和小辰妈妈看到祝媜都过来打招呼:“祝老师,我们上次那个学前班的事,还想跟你咨询一下,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就在幼儿园旁边的咖啡店坐一坐?”
现在小孩要上好学校可不容易,读哪个小学的学前教育班,就很有可能面试进那个学校。
听说去年祝老师就介绍过两个,都顺利面进了金苹果双语,她们想问问祝老师还有没有熟人,能把她们孩子也送进金苹果的学前班。
童童妈妈和小虎妈妈这下觉得失策了,怪不得津津妈和小辰妈在小群里面还一直说祝老师的好话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祝媜答应的很痛快:“好啊,过两天吧,这几天我跟星星爸爸要带星星去春游。”医生建议的,最好提父母一起带孩子多出门走走。
小虎妈妈问:“星星爸爸也一起啊?”星星爸爸可从来没有来过星星的幼儿园,她们都不知道星星爸爸长什么样。
祝媜点点头,他会一起的。
星星排着队从幼儿园里出来,看到祝媜,她奔向妈妈,祝媜牵着星星的手:“今天在幼儿园开心不开心啊?”
星星点头。
祝媜又问:“今天是不是吃面条了?星星拿没拿到吃饭小红花啊?”
星星举起自己的手,小红花贴在手背最显眼的地方。
“真棒!”
母女俩越走越远,童童妈妈和小虎妈妈互看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祝媜带着女儿去了生鲜超市,她买了全家份的椰子鸡,又让星星挑选爱吃的水果蔬菜,两人手牵手回到家。
章母远远就看见祝媜牵着星星,祝媜看见她,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妈,你又包了馄饨啊?”
绉纱小馄饨,最适合幼儿吃,章母会在里面包虾和蔬菜打成的泥。
章母看到祝媜心情这么好,有点诧异,她知道祝媜被停职的事,也知道儿子已经提出了离婚,她勉强笑笑:“星星自己去看巧虎吧。”
星星点点头,坐到客厅的儿童小沙发上,沙发是妈妈给她规定的位置,在这里看才不会看坏眼睛。
祝媜把水果泡起来,鸡肉也先泡掉血水,章母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小媜,你就放心吧,我会劝子帆的。”
换一个人,哪会有小媜这么好。
进门五年多了,从来没跟他们红过脸,对星星也是没的挑,真不知道儿子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谢妈。”祝媜依旧在笑,她对章母说,“我今天会跟子帆好好聊一聊的。”
门铃声响起来,祝媜点的蛋糕到了,是星星喜欢的草莓奶油大蛋糕,上面是用奶油堆出来的爸爸妈妈和宝宝,幸福的一家三口。
章母看到祝媜做了这么多,也跟着叹息。
好些亲戚也刷到了那个视频,纷纷给她打电话,问这个儿媳妇是不是真的对孙女不好。平时大家聚会吃饭,看起来很正常啊。
“都是瞎说的,小媜对星星一直没得说。”知道祝媜不能生孩子之后,章母反而安心了,以前她总还会疑心,时不时会问问星星妈妈对她好不好,现在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媜,你跟子帆好好谈,明天我也跟他谈一谈。”章母做了保证后就走了,把整个家留给儿子儿媳妇。
祝媜给章子帆发了消息。
他连着两天都住在公司附近,祝媜猜测,他这么坚定的提出离婚,大概是在外面有新的恋爱对象了。
她不在乎,她说:星星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章子帆只回:过几天。
祝媜连情绪波动也没有:我想跟你谈谈离婚的事,大家好聚好散吧。
章子帆以为祝媜同意了,他马上回复:我晚上回来。
祝媜拍了一张照片:我炖了你喜欢的汤,你晚饭时回来吧。
章子帆按灭手机,他确实跟出轨对象在一起,同公司别的组里的同事。
他现在跟五年前可不一样,他事业有了起色,年纪又才三十出头,女儿又已经大了。当时相亲娶祝媜是他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
现在他可以找到更好的。
连离婚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对外不要说祝媜不能生育,就说因为她粗心,差点让女儿掉到海里淹死,方方面面对他都最有利。
年轻漂亮的情人满怀希冀:“她同意了?”她给视频买了推广,让更多的人能看到。
章子帆只想离婚,可没想娶情人,真要结婚,他得挑个更好的。
“还要聊,还有财产分割的事。”
情人皱起眉头:“她有什么财产?你最多给她一笔带孩子的钱。”三十年家务也只用补偿几万块,那还不是小意思。
孩子先给奶奶带,等到大点就送去寄宿学校。
章子帆知道情人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不会跟她结婚,管她心里在算盘什么?
情人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转正,她问:“你女儿什么时候过生日?到时候我给她买个蛋糕,再买个娃娃?”
章子帆心不在焉:“早呢,到时候再说。”
他回家之前认真洗了个澡,洗得干干净净这才开车回家,两人谈离婚,更不能让祝媜抓到他一点把柄。
祝媜一向是个冷淡的女人,今天开门的时候却格外热情:“你回来了?”
她没有叫星星来接爸爸,因为章子帆不配当爸爸,但等今晚过去,明天章子帆再回家时候,她就能对星星说“爸爸回来了”。
章子帆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在外面住了几天,当然是顿顿吃外卖。
情人确实年轻漂亮,但也确实不擅长照顾家,结婚还是得找个像祝媜这样的。
祝媜接过他的包:“饭都已经做好了,洗个手先喝碗汤吧。”
章子帆没有马上提离婚财产怎么分,他确实就像情人说的那样,打算给祝媜几万块补偿就算了。
财产全是婚前的,祝媜本来也分不到钱。
他往餐桌前一坐,并不惊讶今晚菜肴的丰盛,他猜到祝媜是想跟他讲讲旧情。
汤盅里不知盛着什么汤,香味扑鼻。
章子帆回来前陪情人吃过一点下午茶点心的,他根本不饿,但不知为何闻到香味却觉得嘴巴里盈满口水。
“这是什么汤?”章子帆这么问,手已经伸了过去,红色的汤盅里盛着一碗香汤,只有汤水,没有材料,加葱花都没有。
祝媜端出小菜,她笑了笑说:“莲子猪心汤,补血养心安神的。”
怜子诛心汤。
章子帆想跟祝媜离婚,还有一个原因是祝媜看到了他的底。星星的事一次,许珊珊的坟又一次。
他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没办法假装,也没办法推脱责任。
就像现在,章子帆听到这汤的功效就觉得祝媜是在讽刺他,讽刺他做梦梦见前妻的鬼魂来找他。
但他控制不住口水的分泌,祝媜给他递上一把勺子。
一盅汤分成两碗,一碗在章子帆的面前,一碗在玻璃柜里,许珊珊的照片面前。
玉京堂的老板教她,供奉食物一定要点香。
看到章子帆拿起勺子,祝媜走到玻璃柜前,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线香和打火机,“啪”一声点燃,把那根香插在汤碗前的香炉里。
章子帆根本没有察觉,他一口气就把汤给喝干了,这汤鲜美异常,猪心有这么香这么鲜吗?
“怎么就这一口?”章子帆问,“小媜,还有没有汤?再给我来一碗。”
祝媜盯着玻璃柜里的汤碗,供给鬼的食物,鬼只吃食之精,供完不论是肉食还是鲜果,人再吃就会味如嚼蜡。
但这汤不是,祝媜眼看着喝空的汤碗,笑着回答:“没有了,只有这一碗。”
章子帆有些不满,别的菜他都提不起胃口去吃了,只是喝了半碗汤就让他觉得饱足的不得了,他站起身来,对祝媜说:“我去躺会,我们晚上再说。”
离婚协议,他已经写好了,就在包里,可他眼皮打架,根本没办法开口。
章子帆躺到枕头上。
他几乎是一闭眼就看见自己站在家里的浴室里,这个地方他觉得又熟悉又有些陌生。
拧开花洒,热水洒在他身上,他心里想热水器装得近就是好,水都来的快点。
这么想着,章子帆看向淋浴房的玻璃门外,墙上赫然装着那个害死许珊珊的热水器,热水器上还贴着警示的标识。
就因为这个标识,少赔了五十万。
章子帆这么想着,搓起澡来,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累,累到胳膊都抬不起来,眼皮都快要粘住。
觉得喘不过气时,章子帆伸手关掉了花洒,他想推门,可一道玻璃门,他竟然推不动……
门外有人回来了,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章子帆”,他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他张开嘴呼吸,可浴室里的空气却越来越稀薄,双腿渐渐瘫软时,终于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他变成了许珊珊。
镜中的许珊珊冲他笑了笑,从镜子里走了出来,她伸出手掏出了他的心。
章子帆眼睁睁看着许珊珊把他的心捏在手里,跟着她又掏出她自己的心,她把她的那颗心,塞进了他的胸腔里。
白渔“咦”一声露出嫌弃的表情,只用喝下汤就好了,许珊珊非要在换心之前让章子帆感受一下。
这种人会有什么感受呢?他到“心死”,也还在为他自己开脱。
开脱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粗心”。
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粗心了。
第63章 心愿扩列她扩大了她的心愿
食渔/怀愫
白渔又舒舒服服躺在水幕前的秋千床上,绕床一圈已经摆上了她喜欢的零食饮料和酥炸小河虾。
她有许多天没吃上酥炸小河虾了,闻见炸小虾的香味赶紧抓了几颗往嘴里塞,“卡茨卡茨”又香又脆。
还得是叶飞光炸的虾米花才够味儿~
水幕上,许珊珊“拿走”了章子帆的心,玉盆金叶树弯曲的枝杆上长出一朵光泡,这朵光泡比平时结果时要更大更圆,也更透亮。
白渔盯着光泡细看一眼,金色的光泡中竟然有两个果核,这是许珊珊和祝媜共同的愿望,二人愿望实现,树上就能结出两个果子来!
一个药结两个果,要是笔笔生意都能这么做,那多划算啊!
……
祝媜躺在床上,她几乎一晚上都没合眼,窗外曙色初露,身边人一动,她就睁开了眼睛。
章子帆轻手轻脚下了床,他走进浴室,轻轻打开水笼头,洗脸刷牙还是刮胡子,他都尽量很小声。
祝媜睡眠很浅,但以前的章子帆从来也没有这样放低音量,只要他醒了,就不管别人在不在睡。
祝媜依旧背对着门不动,她想知道章子帆会有什么改变。
她听见章子帆洗漱完,离开房间,他走到星星房间门口,像是打开门看了一眼,然后他去了厨房。
祝媜也跟着下床,星星还躺在小床上,抱着她的小兔子玩具,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她又走到厨房,章子帆正在冲咖啡,他看见祝媜冲她笑了笑:“你醒了?我把你吵醒了?”
祝媜摇摇头:“没有。”
章子帆给她也冲了杯咖啡,还往咖啡里加上了冰块,他打了两个鸡蛋做蘑菇炒蛋,还用烤吐司机烤起面包来。
祝媜从不知道章子帆还会做早饭。
但他烤了面包,做了炒蛋,还切好了水果,摆在餐桌上也没着急坐下来。
他又拿出一个小锅,在锅里放上紫菜和虾米,开火给星星煮小馄饨:“今天我送星星上学。”
祝媜不放心,但她点头:“好啊。”
家离幼儿园是步行的距离,但章子帆从来没送过。就像这里离许珊珊的墓园不过三十分钟,章子帆也从来不去。
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小馄饨滚热,章子帆把馄饨盛出来,拉开调料抽屉找到星星专用的宝宝食盐,往汤里洒了一点。
他对祝媜说:“你先吃早饭,我去叫星星起床。”
祝媜看到他干干净净的样子,突然问:“你今天没抽烟?”
章子帆很理所当然的说:“我以后也不抽了,星星不喜欢烟味。”
祝媜放下手里的咖啡,跟在他身后,看他轻轻拍醒女儿,星星睡意迷蒙中还很惊讶,爸爸没有叫过她起床。
章子帆把女儿从被子里抱出来,带她去上厕所刷牙,他竟然还尝试着要给星星梳头。
星星不愿意,她要妈妈。
章子帆只好叹息:
“好吧,以后妈妈给你梳头,爸爸给你做早饭。”
星星迟疑的点了点头,她不太相信,爸爸心情好的时候是会这样哄哄她的,比如签了大单子,就会带她去海南。
但在海南,他也不会陪她,等爸爸的好心情过去,他就又是原来的爸爸。
祝媜旁观,就连五岁的孩子,也不相信爸爸变成了“好爸爸”。
祝媜给星星梳了小辫子,星星坐在儿童椅上吃早饭,章子帆好像突然跟女儿有说不完的话。
他问:“星星幼儿园里都有什么亲子活动?”
“春天有春游野餐,夏天有亲子运动会,秋天会捡树叶做贴画,节日的时候还做元宵清团什么的。”
幼儿园的活动很丰富,章子帆从没参加过,祝媜说:“过两天春游了,你去吗?”
“当然去。”章子帆笑看着女儿,“我去买个相机吧,一直也没有给星星拍过照片,到时候星星和妈妈玩,爸爸给你们拍照片?”
星星吃着小馄饨,她点下了脑袋,大眼睛里满是对爸爸的不信任。
肯定是今天答应好,明天就忘记了。
祝媜给星星夹上花朵发夹:“爸爸陪我们去。”话还没说完,祝媜手机连弹几下,打开一看是小辰妈妈的微信。
“祝老师,你快看这个。”下面是条分享链接。
点开链接,祝媜看到了海滩上那段视频。
视频是一个新号发布的,新号的ID叫“星星爸爸”,这个视频是章子帆发布的。
……
他发消息给酒店的经理的时候,经理十分惊讶,还打电话跟他确认。
章子帆说:“视频传播太广了,对我太太的工作生活都产生了不良影响,我想公布视频,还她一个清白。”
经理同意:“当然可以了,章先生,我们整理一下,马上发给您。”
别墅管家邓燕早上上班换制服的时候,几个同事说:“你们看见没有,我们酒店的监控发到网上了。”
邓燕打开手机搜索,第一条就是。
完整的放出了监控最重要的几分钟,也就是祝女士离开海滩,她丈夫粗心大意没管女儿的那几分钟。
邓燕这些天还时不时会刷到那个视频,这个视频也不知是不是被买了推广了,不停的推送。
她只要刷到,就会在视频下面留言说出真相。
有人看到她的IP会相信她的说法,但也有人觉得她是后妈雇佣的水军,后妈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邓燕气得不行,她亲眼看见过祝女士为了女儿痛哭的样子,可她不能亮明自己的工作人员的身份,只能不断留言说出事实,哪怕网上这些人有一个相信她也是好的。
邓燕来不及看完就点开了下面的评论,舆论又换了个方向。
“这个视频我之前就刷到过,原来真是爸爸不走心啊。”
“后妈真惨,我听说她连工作都丢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这个后妈是幼儿园老师,家长刷到视频抗议去了,她就停职了。”
“好倒霉,现在这个监控出来总算还她清白了吧。”
“也不能怪家长,哪个家长看到能不担心啊。”
“不知道真相就把人家工作搞丢?你不会就是那些家长之一吧?”
除了骂爸爸的,零星几条吵架的,都是事后说后妈不一定就坏的评论。
以前那些视频下面,好些嘲笑邓燕是水军,还有说她肯定也是后妈,所以才会帮后妈洗地的评论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会找到原来的评论,向邓燕道歉。
邓燕收到这种评论都会回复“只要真相大白就好”,她一边回评论一边问:“是谁发布的?”
“我听说是那个男的问经理要的。”
邓燕有点吃惊,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突然悔悟:“真的假的?”
“真的吧?”其中一个同事说,“可能影响真的太大了,他也没办法了。”大家都不相信这男的突然良心发现。
祝媜握着手机,看向坐在星星身边,给她剥鸡蛋的章子帆,章子帆正在说:“蛋黄也有营养,蛋黄也要吃。”
星星摇头,她吃不下整个蛋黄。
祝媜一直是买鹌鹑蛋给星星吃,但昨天她们只去了超市,没有去菜场。
章子帆看星星不吃,也不勉强她,自己吃掉了:“今天我早点下班,我陪你去菜场买鹌鹑蛋。”
“等会我去星星的幼儿园,我去跟园长好好解释解释。”
“还有,我今天把家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下,有些理财存单还有卡什么的,以后就全都放在你这里。”
结婚五年多,章子帆的全部财务状况,祝媜并不完全清楚。
她没打算探问,章子帆也就乐得不说。
“你之前不是说想送星星去金苹果吗?”章子帆说,“我们商量商量。”
“好。”祝媜点了点头。
吃完早餐,星星背上她的小书包,今天是爸爸妈妈一起送她去上学。
春天的道路两边开满了白色粉色的樱花,章子帆把女儿举起来,让她去摸摸低垂下的樱花树枝。
星星悄悄掐了一朵,递给祝媜。
“送给妈妈吗?”祝媜笑着问,看到星星点头,她对星星说,“等放学的时候我们捡些樱花回去,做一张春天的贴画好不好?”
星星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想跟妈妈一起做春日贴画。
快走到幼儿园附近时,小虎妈妈和童童妈妈看见了坐在爸爸肩上的星星,两人正在商量要给祝媜送点礼。
“谁知道祝老师手上有金苹果的资源啊!”要是早知道,她们俩就会跟小辰妈妈一样说好话了。
现在话已经说出去,再想补救有点难。
“送条大牌子的丝巾?”两人商量,但又互相不露底,只是试探对方大概会送多少价钱的东西。
“那个是……星星爸爸?”小虎妈妈看着走过来的一家三口有点吃惊,一直听说星星爸爸工作好赚得多,但能进向阳的,家里条件都不差。
章子帆三十出头,模样不差,人还显得很年轻,身材也保持得很好,穿着西装还把女儿扛在肩上的样子,很像一个事业初成,顾家爱妻的好男人。
小虎看到星星,大声叫她的名字:“星星!这是你爸爸吗?”
星星不喜欢他,不理他。
章子帆对小虎笑了笑:“是啊,我是星星爸爸。”
祝媜还在休息中,把星星送到班级门口,章子帆去找园长,小虎妈妈和童童妈妈围在祝媜身边:“祝老师,我们一起喝咖啡吧?”
祝媜礼貌拒绝:“今天没空,家里还有好多事呢。”
小虎妈妈和童童妈妈还在继续套交情,章子帆已经回来了他脸上满是对祝媜的温柔笑意:“走吧,我跟园长说好了。”
等休完这几天,祝媜还照常上班。
园长也松口气:“星星爸爸,你要是早点来都不会有这种事。”以前没见过星星爸爸,这次看到园长有些改观,这么看以前星星爸爸是真的工作忙。
章子帆问祝媜:“你中午有没有时间?午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
祝媜没答应:“正好我休息,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的。”换季换被子,把冬天的衣服全收起来。
她没去章子帆的公司吃午餐,下午章子帆给她打电话,他找了一个钟点工上门:“以后这种家务你就别碰了,
还有买菜做饭什么的都让阿姨做吧。”
祝媜那张每个月定期打进生活费的卡里突然多了二十万,章子帆晚上回家时还给祝媜一叠购物卡。
“钱是给你用的,买衣服做脸随便你做什么,购物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章子帆还预约好了周末去银行,“有些存单都转到你名下。”
还有他打算买的新房子,本来想以父母的名义买,现在他打算写祝媜和星星的名字。
说完章子帆就去看星星做的春日拼贴画了,她用笔画了树干,把捡回来的樱花贴在上面,还用蜡笔画上星星。
章子帆用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然后发了第一条关于星星的朋友圈:女儿画的春天。
厨房里钟点工做了四菜一汤,客厅里章子帆还要陪星星练钢琴。
第一天来上班的钟点工跟祝媜说:“章先生人真是好哦,我很少看到哪个男人这么细心的。”家里要做的事,晚上要做的菜,全是章先生发给她的,连工资也是章先生给她结。
祝媜依旧只是笑了笑。
她的手机上今天莫名多了一个好友添加申请,祝媜添加之后,收到了很多张章子帆和别的女人的照片。
看背景是各个酒店,有些酒店的玻璃窗外还有地标建筑,一看就知道是公司出差的时候拍的。
祝媜没有回复,对方却着急了:你看到了吗?
祝媜回:怎么?
她的冷淡让对面破防:他娶你就是为了找个人照顾女儿!
这句祝媜没回,于是对面又连续发来十几张亲密照:你认清现实吧!他根本不爱你,你在这个家里就是当保姆育儿嫂的!
祝媜回了一句:他跟你分手了?
对话框沉默了很久,再次发消息时竟然质问祝媜:你有没有自尊心?在这家里当保姆你都不走?
祝媜又回一句:已录屏留证。
对方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祝媜点了消息免打扰,她抬头看向时不时露出笑脸的星星,星星还没完全信任爸爸,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习惯有一个“好爸爸”的。
祝媜不明白。
传心汤应该是让章子帆实现珊珊的愿望,珊珊的愿望是让章子帆当一个好爸爸。
可他现在的表现,不止是一个好爸爸,他还……很像是一个好丈夫。
祝媜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走到玻璃柜前,看向玻璃中那一排照片里“隐藏”着的许珊珊的相片。
大学时代的许珊珊,穿着她最喜欢的碎花连衣裙,笑得阳光灿烂。
祝媜忍不住眼眶湿润,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改了心愿。
祝媜如果能看见,就会看到许珊珊就站在她身边,脸上是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笑容。
……
白渔吃着用再来一根兑换的奶油冰棒,吃完木棒上还是那四个字“再来一根”,于是她对叶飞光伸伸手。
叶飞光递给她第二根,再这么兑换下去,小卖店的老板大概会以为他们造假了。
“许珊珊改了心愿吗?”
白渔舔口奶油,叶飞光就是能把奶油冰棒放到刚刚合适的温度,奶油微微有点化,咬上去又不太硬,又能吃到满嘴甜奶油香。
白渔耳上鱼尾发夹欢快摆动:“嗯~”
许珊珊没有改变她的心愿,她扩大了她的心愿,从“爱护星星当个好爸爸”,变成了“爱护星星和祝媜,当个好爸爸好丈夫”。
在章子帆未来的人生里,会一直当个好爸爸,好丈夫。
第64章 【收藏破万加更】死后世界
食渔/怀愫
白渔咬着奶油雪糕,看水幕正在为星星拍钢琴表演视频的章子帆。
“他还有多少年好活?”白渔含着口奶油雪糕问叶飞光,他是天务员了,肯定知道章子帆还能活多久。
叶飞光看了眼九府天网上的数据:“他会活到六十七岁。”
他知道白渔想问的不是章子帆还能活多久,是章子帆什么时候“还”欠许珊珊的债。
等他阳寿尽了,才会在阎罗殿前,判官笔下了结他与许珊珊的恩怨情仇。
在此之前,章子帆会以许珊珊的“心”继续活下去,就当是许珊珊提前收的一点利息。
白渔咂咂嘴,她扭头瞧一眼店铺中挂着的金字《营业须知》,好人和好妖受到的限制就是多。
叶飞光知道白渔不是完全满意:“在规则之内行事就是如此,起码许珊珊已经如愿了。”
“何况夺去了一个人心志,就是夺走了他的生命。”活下来的章子帆跟收进库房中的“再来一根”没有区别。
叶飞光继续给白渔普法:“天庭地府严禁倒卖人类寿命,不论阳寿阴寿,福禄喜财全都不能倒卖!”
像陆判那样,从地府刚收的鬼中选取一颗“聪明心”换给自己的朋友,让朋友能够顺利考上功名。
事发之后陆判以知法犯法的罪名,在地府徒刑三百年。
如果放到现在,量刑会更重。
陆判的朋友中举,本该中举的考生落榜。
他还把“笨心”带回地府平了“聪明心”的账,以次换好,下一个本该获得“聪明心”考上功名的才子则会名落孙山,一世不显。
走私心脏;考场舞弊;学籍冒用;阴阳帐目。
一环扣着一环,一罪加上一罪,非得判个六百年不可。
现在这种事查得非常严,小渔才刚度雷劫一百多年,绝不能再违法违规。
白渔扔掉手里再来一根的木棍,翻了个白眼。
她不是已经在合理合法做生意了嘛,现在叶飞光是天务员了,她更不能干违法违规的事了。
她心里这么想,突然想起一句很久远的话。
“白渔,你妖性难改,莫非要等有一日我来抓你?”
白渔扁扁嘴巴,有什么了不起的。
叶飞光听她哼哼,对她道:“我给许珊珊申报一下罢。”
许珊珊到现在还没去地府落户,如今她心愿已了该去地府报到,她跟晴晴一样是枉死,在地府中过完阴寿,才能轮回转世。
叶飞光申报之时,水幕上出现了一个挂着地府工作牌的地务工作人员。
他盯着名单:“许珊珊是吧?死于燃气泄漏?终年二十五岁?”
许珊珊怔住,现在地府勾魂不用牛头马面了吗?她现在就要走了?不能再陪星星长大了?
地务员给她看一下工牌:“你是非自然死亡,也就是枉死,你死了之后怎么一直不来报到呢?”
因为她一直不去地府,鬼身被阳气冲的快要消散,那张户籍名录都快要失效了。
地府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她的名单拿了出来,差点就要归在“已消户”那一档里。
突然之间,她的户口又开始散发白光,看来是家人和亲友终于想起来要给她供奉了。
许珊珊看了眼祝媜和星星,胆子大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报到。”
“不是有公交车么?444路站台,每个墓园前都有。”地务员给了她一叠手册和两张落户表,“你先把表格填好开户。”
连报到都没报到,地府户口都没有,那不就是游魂野鬼了。
“我想留下来看我女儿。”许珊珊不肯走。
地务员应对这种羁留不去的亡魂很有经验:“你先下去报到,把该落的户口落了,阴寿过完之前你想回来就回来。”
“你本来能活到八十五,还有五十五年,你要是运气好,能看到你女儿的孩子出生长大。”
他还看了一眼许珊珊的善恶值,年轻死的早,善的比例比恶
高。又看一眼客厅玻璃柜里的照片,还核实了许珊的骨灰坟墓。
“你是A类优质鬼户口,A类户口上下可以走绿色通道。”
地务员指了指玻璃柜的照片:“只要家中摆放你的照片或者纪念品,你想回来探亲就能回来探亲。对了,你这么年轻,阴寿还
这么长,你要是想找工作,也能在地府找个工作。”
小孩子鬼要读书,成年人鬼要工作,老年人鬼继续发光发热,让地府轮转起来,才便于亡魂管理。
许珊珊没有正经工作过多久,她大学毕业就嫁给了章子帆,很快就怀孕了,听到地府可以找工作,她有点懵,又觉得这比她想像中的要好。
“现在我们地下,跟地上没什么区别。”地务员连眼皮都没掀,手上的笔点点空白表格,“先填表格落户。”
许珊珊抱着表格刚填了几行,就听见地务员声音有些为难:“你这怎么还有一次附身吓人的记录呢?”
“有一次吓人记录就不能算A类鬼了,这算是犯罪记录啊……”
许珊珊攥紧了手里的表格,她还没有开口申辩,地务员的手机亮了起来,他接到新邮件,点开新邮件确认了几个信息之后。
他抬头对许珊珊说:“上头确认你的附身是对方认可的,我这里给你一个警告,再有下次你的户口就得降级了。”
降级的户口得审核通行,一般只有清明节和中元节,或是上面人做冥寿祭祀的时候才能来看看家人。
许珊珊不知是谁为她申请的,她把这个当意外之喜。
她填完了表格,刚一落户就收到了房子的钥匙和天地银行存款账户,这些全都是祝媜烧给她的。
她跟着地务员离开之前,又看一眼祝媜和星星,她问:“地下有幼儿园吗?我想当幼儿园老师可以吗?”
地务员倏地刹住脚:“你想当幼儿园老师?”
“对。”许珊珊点了点头,刚刚这个地府工作人员面对她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耐烦,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死气,听到她说想当幼儿园老师,整个鬼都活泼了起来。
地务员一把握住了许珊珊的手:“当然可以,我马上联系同事!”
白渔盯着水幕,看了眼叶飞光,她也不明白怎么那个工作人员马上变了脸:“怎么呢?”
叶飞光笑了:“小孩鬼难以分辨善恶,是很难管理的。”而且现在投胎率不高,地府的幼儿园长期缺人。
许珊珊肯当鬼幼儿的老师,相当于死后也在做功德。
“嗬~”白渔刚要点头,就见玉盘金叶树散发出光芒。
属于祝媜和许珊珊的光泡结出了两颗颜色缤纷的果子,一颗樱桃红,一颗柠檬黄,散发着宝石糖般的香甜气。
白渔已经好久都没吃上果子了,她小心翼翼摘下来搁在琉璃小碟子上。
这两颗果子闻起来是甜的,吃起来也是甜的,就像在嚼薄脆糖衣,甜味一直从舌尖蔓延到舌根。
白渔摇头摆尾,要是所有的果子都像这两颗那么甜那么好吃就好了。
偶尔的偶尔,玉京堂的药也会结出些苦果子来,那些果子颜色难看,味道难闻,还散发着丝丝黑气。
这种果子,白渔不愿意吃,她会留下来做药的药引子。
叶飞光看她高兴的鱼尾巴不住摆动,禁不住眉眼含笑,他手掌一摊,玉京堂的帐本凭空浮现在他手上。
他手握竹笔,将帐目上的换心汤一笔勾掉。
白渔叮嘱:“把注生丸和绝子丹都收起来。”
这两种药以前可畅销了,妇人们靠这两味药,有的安产,有的保命。
叶飞光把黑白两个小瓷瓶子收进百眼柜的深处,药刚入柜,乌木药柜便自动锁上。
他放完药瓶,转过身来,看床上还在翻滚高兴的白渔,幽然出声:“小渔,三天了,你是怎么想的?”
白渔静止一瞬,倏地翻身坐起来,指着山间瑞云:“哇,你看,梅姐姐开花啦!”
第65章 一小口“小渔,得罪了。”
食渔/怀愫
白渔说完便化作一道白光冲出小院天井,叶飞光伸手只碰到一截羽纱袖。
还没飞到永观寺,白渔便见寺后瑞云蒸腾,香雾浮动,清夜月下,梅花将开。
她暂时将叶飞光抛到脑后去,一下蹦跶上了永观寺的墙头,抱膝蹲在黄墙乌瓦上,目光灼灼盯着虬枝上的梅花骨朵
西山上早开的桃花、梨花、玉兰花枝间都还留着余花嫩叶,晚开的瑞香,山茶,杏花正值盛放,所有的花都在等待梅仙盛放。
夜色越深,树顶瑞云越浓,梅花的枝顶旋起几星绛紫光点。
光点越聚越多,待到枝间第一朵梅花奋力张开花苞时,白渔眼前罩上一片花色,她抬起头,梅仙的广袖拂过她的发顶:“小白,你也来看我了?”
绛纱美人赤足踩着梅枝,广袖飞云拂蕊,周身散出片片梅瓣,花瓣还未落地便化为梅灵。
凡人是看不见这些梅灵的,但只要站在树下片刻,人就会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充沛,所有古灵木都有这种功效。
白渔一把抱住了香喷喷的梅仙姐姐,把脸埋在她绛色纱衣中蹭了好几下:“梅姐姐,我想死你啦!”
梅仙虽僵却还未死,听见天雷滚地就知道是白渔要渡雷劫,还以为怎么也得再等上几百年才能再见白渔,没想到白渔还毫发无损蹲在墙头,她用长飘带将白渔环住:“我也想你。”
白渔有一肚子话要跟梅姐姐说。
隔山那个猢狲被人类的飞机大炮炸死了,吃童男童女的癞蛤蟆被三足金蟾打死了,还有叶飞光……他当上了天务员。
“这个我知道。”梅仙轻轻颔首,“天务员上任时,会敬告万灵。”相当于公示,这一片成了灵的山石树木全都知道。
白渔垮下小脸:“我舍不得他。”可那是叶飞光的志向。
梅仙摸摸白渔的脑袋,她笑语盈盈:“小叶就没跟你说些旁的话?”梅仙暗暗数了数树轮,这都五百年了,小叶竟然还没表白?
白渔脸色不变,可她目光闪烁。
这一看她这心虚的样子,梅仙便掩袖轻笑:“他已经说啦?”
白渔耳边鱼尾夹子快速摆了一下,眼睛溜圆:“梅姐姐早就知道了?”
梅仙敛袂:“这有什么难猜,你见过谁家签灵契的似他那么上心?”只有白渔还傻呵呵觉得叶飞光是个尽职尽责的小郎伙计。
瑞香山茶和杏花,纷纷为叶飞光高兴。
只有六柏远远听见不敢插嘴,叶飞光竟然不想走?上岸第一剑,不是应该先斩意中妖的么?
完了,叶飞光没走,万一被他知道他对白渔说的话,可就不是电一下就算了。
梅仙像大姐姐似的轻抚白渔的头:“你怎么想呢?”
白渔嘴巴动了动,声音却没从心中传出。
这些树中梅仙的年岁最长,只有她知道白渔踟蹰。
她广袖一挥,瓣瓣梅灵散落在白渔身上:“小白,人与人是不同的。”
白渔仰面感受梅灵的滋养,听着梅仙温柔和缓的声音,“小叶既已将他想说的都对你说了,那你便该将你想说的说给他听。”
白渔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耷拉着的脑袋被梅仙抬起来揉搓两下:“今日大喜,喝不喝梅露?”
一千多年的梅花清露,可不是什么人什么妖都能喝到的。
梅仙起出梅酒,给众姐妹们分饮,白渔分到一坛,瑞香山茶两树一坛,六柏这种蠢木只能分到一小杯。
叶飞光提着食盒缓步上山,他大概猜到白渔要跟梅仙说什么,特意留出时间来任由她说。
经过六柏时,六柏讪笑着跟叶飞光搭话:“叶副司,您上山呐?”
叶飞光停下脚步,看了六柏一眼,它一棵柏树本该与松竹同节,却偏偏贼眉鼠眼。叶飞光目光一扫,了然问到:“你跟小渔说过什么?”
六柏一时噎住,叶飞光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猜到这树没干好事,随手拍出一道封口符。
六柏又委屈又不敢委屈,看这封口符的时效,白渔还真是条讲义气的鱼,没把它说的那句话告诉叶飞光,要不然……叶飞光也不会只封它七天。
待叶飞光走到梅花树下,白渔已经喝了一坛子梅灵酿的酒,她躺在虬枝上,羽纱裙上点点落梅,两颊晕红,额上红痣愈发艳丽。
是一条标准醉鱼。
瑞香、山茶、玉兰、桃花梨花全都被梅花清露放倒,一时之间整个山林全是这群花灵花仙收敛不住的香雾。
被风一送,整个码头镇上的人都能闻到夜花香气。
叶飞光猜到她们要喝酒,也带
了几样小菜来,没想到白渔只吃梅花花瓣配上梅酒,就把自己喝得烂醉。
只有梅仙还坐在枝上,一手把着酒盅,一手散着梅灵,看见叶飞光时还招呼他一声:“来接小白了?”
叶飞光放下食盒:“是,我这就带她回去。”
白渔完全醉了,长发迤逦,纱裙拖地,半梦半醒,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叶飞光打横将她抱起来,飞身在半空时,白渔身上沾满的花灵便从空中撒落到地上,飘飘扬扬落在河水花枝上,谁家能沾到梅灵,谁家就走几天运。
等叶飞光落地,将要把她抱到秋千床上,就听见她喃喃:“叶飞光……”
“我在。”
“叶飞光……”
“我在。”
“叶飞光……”一声比一声轻盈短促,口中吐出团团梅灵香雾。
叶飞光叹息一声:“我在。”
白渔明明醉了,眼睛却亮晶晶的,像含着三月春水:“我同你说……”
“你说,我听着呢。”
“我的妖性很难改。”白渔细细长眉蹙起来,两汪眼睛,随时要流眼泪。
叶飞光微微怔住,他当然知道,白渔性子疏懒,嘴巴又馋,还不爱记事,不论是修炼还是做生意,都是东一锤西一棒。
想到了就做一做,想不到就玩一玩,多数时候,她都在玩乐。
虽也时常嚷嚷着要上天去,可也只是嘴上嚷嚷而已,真要上了天,她哪受得了天上的清规戒律。
“我知道。”
他养了她五百年,怎会不知道。
“我写字也不认真。”
“你已经很认真了。”写的时候确实认真,只是写的时间不够长,“水族的文字你不是写得很好么?你看,你会人类的文字还会水族的文字,我就只会一种。”
篆隶楷行草,说到底也都人类文字。
白渔微张着嘴,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水族的文字就是那些大小泡泡,但她确实写得特别好,玉京堂门上的对联她还落了款呢。
“我还很爱偷懒。”有时候也耍耍滑头,但狐狸比她奸滑会表现,猴子比她懂事听人话,那个人就只喜欢狐狸猴子。
“你没有偷懒,该做的事你都做得很好。”比如又一春,比如传心汤,她都很努力的想办法做好了。
白渔搂抱着叶飞光的脖子,叶飞光几乎被她勾在身上,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鬓发。
人都更喜欢摸长毛的妖精,长毛的妖精也喜欢被人摸,白渔自诩不是长毛妖精,可她这会儿被叶飞光顺了毛,竟也觉得叶飞光的手很让她舒服。
因为舒服,将脸往他手上靠了靠。
叶飞光喉头一紧,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用指腹揉她耳畔茸茸发丝:“还有什么呢?”那个人还说过她哪些不好?
白渔认真想了想,勾着他的腿也紧了紧:“还有……”她想了想,“很多。”
多的她都记不真了,好多好多句里就记得这三句。
“他是蠢货。”叶飞光这么说,“你是聪明小渔,不能听蠢货的话。”
白渔觉得很有道理,可也觉得叶飞光的身子越来越沉,他不是鬼么?哪来的份量,竟把她压得喘不上气?
她像游鱼那样扭动了两下。
叶飞光喉间愈紧,他猛吸口气,想从白渔身上起来,可她四肢并用,把他牢牢框住。
白渔生怕叶飞光说的是假话,其实还是觉得她身上妖的习性很坏,她将他抱得更紧,眼睛对着眼睛,意图把他看个明白。
心猿纵林,意马游缰。
星夜月色,她躺在团团白纱间,檀口丁香微露。
叶飞光赶紧念了一遍净心神咒,可只是一遍净心咒,不起一点作用。
他紧咬牙关,难忍之际微抬起身:“小渔,得罪了。”唇角贴住白渔额上红痣吻了一下,跟着指尖一点金光按入白渔体内。
雪色生香的美人,瞬间在他身下化回了原形。
叶飞光赶紧托着她放入砗磲内,又在砗磲灵泉中添了些甜金丹屑,怕她醒来闹腾,格外多添了些,灵泉清甜,一尾游鱼在水中呼呼入睡。
终于心猿入笼,意马回缰。
看着贝壳中的白渔,不由苦笑,也不知她明天醒来,还记不得今天晚上。
……
第二天大中午白渔才醒,一千二百年的梅花沉酿喝得她头晕脑胀,明明酒都醒了,还觉得身体发烫,额头发烫。
她蹦跶着跑出房门去找叶飞光,叶飞光人不在。
就在她惊惶的时候,看到叶飞光给她照影珠留言,他一身天务员的工作服,温言对她说:“小渔,我有个紧急任务,吃的在锅里,晚上我会回来。”
白渔这下安心了,她去厨房里找吃的,掀开锅盖,烫虾还是热的。
吃着可口烫虾,白渔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事儿?
直到梅仙带着一阵香风落到玉京堂的天井里,她问白渔:“怎么样?借着酒劲儿说清楚没有?”
白渔一下想起来了,她抬手捂住眉心小痣。
昨天夜里,叶飞光亲了她这里一口。
第66章 严禁倒卖寿命倒卖寿命,那可是违法的……
食渔/怀愫
白渔抠抠红痣,满面飞红。
梅仙关切问她:“怎么?还头疼?”
白渔放下手,指尖却蜷起来,小声回答:“不是。”
梅仙看她两颊红晕不消,颇有些忧心:“小白,你这是被雷击散了多少年的修为?怎么连一千二百年的酒都受不住了?”
人喝一口梅露,得醉上一年,瑞香和山茶这两棵二百年的花树同饮一坛,也得醉个几天才能醒。
昨天夜里饮酒的动静太大,满山的灵木香花除了六柏全都醉倒了,这会还在散酒劲儿,一株株香得吓人。
今天一大早,居民游客和新闻记者都来了。
长枪短炮对准了古梅树,还把林业局抢救古树名木小队的队员都请过来接受采访,梅仙一是为了躲清净,二是为了打听后续才来找白渔的。
小白怎么也是有千年修为的妖,昨儿夜里喝的酒,这都大中午了,酒劲儿也该散了呀。
白渔只觉额间红痣一跳一跳,像心似的一阵阵发烫,她又想起了一些,昨天夜里她搂着叶飞光怎么也不肯撒……腿。
叶飞光身子越来越重,就亲了她一口。
连带着叶飞光夸她的那些话,她也都想起来了,脸上一会粉红一会儿通红,想到那一口,狠不得一猛子扎进水里凉快凉快。
叶飞光今天晚上就回来了,怎么办呢?
梅仙关怀白渔:“早知道你受不住这么大的酒劲,就只许你喝半坛子了,快,你快躺一躺。”
她指着小院天井里的秋千床。
不指秋千床还好,一指这张秋千床,白渔就又想起一些,她昨天扒着叶飞光,还在秋千床上荡了好几荡呢。
梅仙再识人情,也是棵种在寺庙里的树,她哪里想到白渔醉的这样生猛,以为她还晕:“要不要喝点竹叶露水醒醒酒?”
白渔连连摇头,她又想起来一些,她不光把腿盘在叶飞光的腰上,还把他往自己身上压……
是她先非礼的叶飞光。
她干了坏事,晚上要怎么面对叶飞光呢?
现在闭关修炼,或是住到梅姐姐家去还来不来得及啊。
……
梅仙走时给白渔留下了两坛子梅花清露,还包了一包五福瓣:“这是答应给你的药材,你拿着罢。”
梅有五福,千年古梅的五福瓣入药能富贵康宁,梅仙早早答应过白渔要给她,如今
开了花,赶紧收集起来。
“我刚开花五福瓣还不多,一半给了养护我的人们,一半给你。”梅仙点点白渔的鼻尖,旋身一摇回永观寺去,只留下满室清香。
白渔一直等到梅花姐姐走了,才又倒进秋千床,伸手抠一抠红痣。
叶飞光都是鬼了,怎么他的嘴唇还那么滚烫滚烫的?
想到叶飞光,白渔有点忍不住,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还小心翼翼没滚到昨晚上的凹处,想看他,又有点不好意思。
躺回去来回翻了两三下,最后还是忍耐不住。
一骨碌坐起来,指尖轻点,叶飞光就出现在水幕上。
……
他正跟六区的正司贺寻站在一块,玉面霄飞练站在它奴才的肩膀上,伸着爪子正在挠下巴,身上的白毛像蒲公英种子似的,沾满了贺寻全身。
一个穿着地府工作服的人捧着平板在跟他们说话:“叶副司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核查了,石大海命中确实只有一个女儿。”
点击面板,面板上展示了苏盈的一生。
苏盈原本的人生轨迹跟现在完全不同。
苏盈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没有乌鱼她根本没能上高中,初中毕业她就偷偷离开家乡外出打工。
小时候苏盈希望考第一的女孩消失,长大后她不再只是心里希望,她付诸行动。
进厂打工时,她看中了生产经理,可生产经理喜欢她们宿舍最漂亮的女工,她就悄悄往那个女工的鞋子里放钉子。
那个女孩脚被扎出了血,可正是因为扎出了血,反而逃过经理的魔爪,换了一个安全的工作。
苏盈如愿跟了经理,可她没能在经理的身上捞到多少油水,就被经理的老婆赶走了。
她不停的换工作,又每一次都做不长久。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她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不是同一个父亲。
到苏盈四十岁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新门路,她当上了房屋中介,挑中一个有钱有房老婆去世的六十多岁老头。
老头到中介公司是想把手上拆迁的六套房子一套套出租掉。
本来是苏盈的同事接待这个客户的,苏盈在同事的电瓶车上做了点手脚,同事的车发动不了,由苏盈来接待。
苏盈走了老路,她拿下了老头,这一次她顺利跟老头结了婚。
老头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苏盈是图什么,她警告父亲未果之后,马上要求分割她去世母亲的遗产。
八套房子中本来就有女儿的拆迁份额,她再分割母亲的那一份,分走了三套半。
老头的手里只剩下四套半,苏盈不满意这个结果,她跟老头又吵又闹,先是半套,然后是一套,跟着是一套半……
苏盈一点一点吞食老头手中的房产。
她那一儿一女,儿子长大了几乎跟她一模一样,在敲诈他继姐的时候被抓,苏盈最后手里只有一套半的房产。
面板上浮起的虚影是苏盈,又完全不是苏盈了。
地府工作人员说:“我们统计了数据,是有人截取了亡者的福禄,添给了苏盈。”
乌鱼夺取了水洞中那些人的福禄寿,它杀人不光是要人的命,它还吃人肉,噬人魂,夺取一个人命中自带的福禄寿喜财。
从生到死,吃干抹净,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苏盈的两个儿子呢?”
苏盈的两个私生子,一个叫石承祖,一个叫石继宗。
叶飞光推测这两个儿子中有一个是乌鳢,应该是年纪大的那个,他十五岁半了,差一点就可以合法掌控石大海给他的财产股份。
地府工作的人员说:“我们查过,石承祖的体内没有魂魄。”
“没有魂魄?”叶飞光眉头微动。
贺寻也问:“没有魂魄怎么驱动肉身?”
下一刻,三人一猫就站在医院的VIP豪华病房内,房间正中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长相很清俊的少年。
无论是骨骼还是五官,他都跟石大海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这是乌鳢给自己选的皮囊。
贺寻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抬头对叶飞光说:“金蝉脱壳了。”乌鱼放弃好不容易运作来的身体和身份,脱胎跑路了。
叶飞光走上前,看了一眼床头挂着的病例,石承祖昏迷的时间跟他们发现尸洞和鱼尸的时间一致。
再翻一页就看到石承祖的体内有朊病毒。
乌鱼给自己捏了一个肉身,但依旧改不了吃人肉的“喜好”。
贺寻皱眉:“他知道了?”起尸洞的时候天地海三方都布下了障眼法,乌鱼的真实肉身早就死了,魂魄跟身体的联结也早就断了。
是叶飞光提出的方案,乌鳢虽然很多年都没回来,但还留下了“食物”,也就是那些封在尸体里还没吃掉的魂魄。
那乌鱼很有可能再回来。
他们做完了一切,离开的时候,把岛上恢复了原样。
尸洞里依旧站满了“蜡尸”,洞中洞内还有一条巨大的乌鱼尸体,这个复制类的法术是太乙真人的仙童做的,上阶天务员也没法一眼就看出破绽。
他们甚至还把这个岛重新“罩”了起来,只等乌鱼回来。
只要乌鱼重回岛上,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太乙真人的金罗网都不会放过他。
金网还在,他却逃了。
“槽!”贺寻骂了一声,“他还是个有反侦查意识的妖?”
叶飞光倒没气馁:“如果没有反侦查意识,他也不会活那么久了。”从雷击中活了下来的,付出妖体肉身的巨大代价,当然会更谨慎小心。
“那石继宗呢?”贺寻看向地务员,他忍不住冒火气,虽然知道乌鱼逃跑跟地府工作人员的速度没关系,但眼看就要抓到,谁能不生气。
地务员合上面板:“石继宗在国外,我们还在办出国手续。”
还不是跨境抓捕,是跨境查案,手续比抓捕更难办。
贺寻看了眼叶飞光,他清了清嗓子:“老叶,要不然咱们一起商量商量planb?”
……
白渔盯着叶飞光身影出神,以前他当小郎的时候,她虽然也挺喜欢的,但不像现在这样。
看到叶飞光说话办事,她觉得额上红痣直发痒,忍不住伸手又挠一下。
水幕上的叶飞光面如含霜,一口回绝:“不行,提都不用再提。”
白渔好奇起来,她没听懂贺寻说的话,商量商量什么东西?叶飞光跟她说话可从来都没那么强硬过。
贺寻好言劝道:“我们天上地下水里的跟着,绝不会让她有危险的,老叶,你那个……”贺寻咬了咬牙,“你那个爱人就是乌鱼的目标,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想找到她。”
是再继前缘呢,还是干点别的什么他们暂时不得而知,但乌鱼在明显被搜捕的情况下还想找白渔,这点是肯定的。
贺寻在说到“爱人”两个字的时候,站在他肩上舔毛的小白猫爪子突然顿住,瞪大了猫眼看向叶飞光,毛毛脸上满是震惊的神情。
贺寻百忙之中伸手摸了乖乖一把:“被连环杀人犯给盯上,不抓住这个杀人犯,她就永远都在危险之中。”
“现在案子刚被发现,万一拖下去成了积压案件,上头不可能一直投入这么大的人力抓妖的。”
贺寻提出的planb,就是让白渔当诱饵,由她出面引鱼出洞。
叶飞光不答应。
“不行。”他再次回绝。
贺寻苦口婆心:“你想辞职我也不劝你,人各有志,只要这次能成功抓住乌鳢,你辞职了也安心啊。”
叶飞光还没开口,脖子上挂的鳞片闪烁起来,他将鳞片从衣内取出,鳞片变成一个小河螺,螺里传出了白渔的声音:“我同意。”
乖乖听见白渔的声音,抬头“喵”了一声当作打招呼。
贺寻努力绷住脸,老叶竟然随身佩戴着那只鱼妖的鳞片,他还以为那是一块玉呢。
白渔在河螺那头说了什么,叶飞光挂掉河螺,对贺寻说:“她请你去玉京堂。”
……
贺寻走进玉京堂,入眼就是满墙千奇百怪的药,跟着他就看见土地神颁发的交税奖状挂在店堂的显眼处。
奖状金光闪闪,上面写着“玉京堂积极交纳香火税,超额完成香火任务,特发此状,以兹鼓励”。
老叶他还真是,干什么都卷,连交香火税他都卷。
白渔从屋中出来,她一把勾住了叶飞光,对贺寻说:“叶飞光不辞职。”
说着她瞥一眼乖乖,抓到乌鱼之后叶飞光肯定也能升到正司。
贺寻意外之喜:“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怎么布控人手!“说完他就不见了。
叶飞光虽然蹙眉,但对白渔说话还是十分耐心:“小渔,这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他连妖身都没有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人腔子里,能有什么危险的?”白渔歪歪脑袋,妖的身体可比人的身体强悍,现在不抓到乌鳢,不知他还会撒出什么鬼,害死多少人。
叶飞光依旧担心地望着白渔。
白渔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又一次忍不住,抬手挠红痣。
她指尖一碰,叶飞光就想起昨天夜里吻她的样子,他喉间微紧:“好吧,但不能照他们的方案来。”
他马上开始规划:“我们造一个假的玉京堂。”乌鳢用假玉京堂想引出白渔,那他们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把乌鱼骗进假玉京堂。
叶飞光在白渔休眠的时候多次修补过玉京堂四周的阵法,所以乌鱼才进不来。
给乌鱼开个口子,总会进网。
还得确保白渔的生活不受影响。
“在玉京堂前,再造一个一模一样药堂和天井。”把真的藏在假的后面,若有危险,白渔只要藏进真的玉京堂,乌鳢就没办法找到她。
叶飞光立刻开始准备动工,白渔只是看着他。
而后她又蜷起了手指头,抠抠红痣。
……
半天的功夫,玉京堂中大变模样。
猫妖躺在天井里新添的秋千床上,它左翻一面,伸着腿等奴才给它梳毛。
简小福和张道真一个身上戴着一道避息符,收敛起人类的气息,假装他们跟药堂里的药炉药碾子一样只是工具。
简小福问:“能成么?”
张道真说:“不能成,咱们这也是合理度假呀!”这么大的天井,这么漂亮的荷花池,这么生财的水幕,要是能摆桌麻将就好了。
她指指厨房:“叶副司做饭去了。”
但只做仙姑奶奶的饭,他们的饭得自己叫外卖。
简小福好奇:“我们不是在设套吗?叫外卖不会露馅吗?”
张道真拿出一张外卖单:“叶副司已经想到了,这是我们能叫的外卖。”各种河鲜海鲜和甜食,数量上倒没有要求,大概是仙
姑奶奶胃口大,随便吃多少都可以。
简小福指着特上海胆:“我想吃这个。”
就在大家伙准备点外卖的时候,店前的虎撑铃轻轻作响。
有新客到。
白渔嘴里还嚼着虾米花呢,身影已经到了店堂前。
天井中所有的人和妖都收敛住气息,简小福和张道真扒在后堂的玻璃上,看见仙姑奶奶款款走进店堂。
白渔看着走进来的小孩子,扭头看了眼天井。
叶飞光改动了法阵,怎么还把小孩子给放进来了?
小男孩看上去最多六岁,一个豆丁进什么玉京堂?
白渔浑然忘了一个月前她自己也才110的身高,她清清嗓子:“小孩,你想买药?”
男孩小大人似的挺胸开口:“对!我想要买吃了可以长寿的药!”
后堂的玻璃上贴着两个人一只猫,连贺寻都站在不远处,他们都想看看白渔准备怎么做生意。
要是一直不卖药,乌鱼肯定知道有问题,就不会上门了。
白渔看着眼前的豆丁:“你想给谁吃?”
“给我姐姐吃。”男孩说,“我姐姐病了,妈妈说姐姐要死了,我不想姐姐死,也不想妈妈哭。”
延寿的药白渔当然有,还有各种各样的,可她看了一眼金字《营业须知》,又看一眼后堂里的天务员们。
那些药现在基本都是违禁品,不能卖。
倒卖寿命,那可是违法的。
男孩举起了自己的儿童手表:“我有很多压岁钱,你有这种药吗?”
简小福猛吸一下鼻子,他哽咽着声音说:“咱们有没有可能,就当没看见呢?”
张道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贺寻:“不能吧……”
第67章 甜甜和乐乐(捉“你只能用你的寿命,……
食渔/怀愫
贺寻铁面无私扫了这二人一眼,也就是这俩不是他手下的组员,要是他的组员,现在立刻马上背诵条例!
简小福看见贺寻的眼神,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上回小女孩僵尸就让他哭得鼻涕一包泪一包,这回这个小男孩开口才说了两句话,他又差点要咬着手绢哭。
张道真看了简小福一眼,怪不得茅山说他不适合去地府工作,就他这样的,引渡亡魂的时候不得把冥河哭涨潮喽?
自从知道简小福是个哭包,又一起在渔村跟过任务之后,张道真对他多了两分同事爱,具体表现在她把随身带的小包纸巾,换成了加量不加价的大包抽纸。
从口袋里掏出大抽纸,递过去。
安慰简小福:“你哭的也太早了,万一这是妖精变的呢?”张道真收起抽纸,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箓金牌。
龙虎山给她升级了装备,这块符箓金牌是拓印了开派祖宗张天师画的符打造的。
遇上妖魔鬼怪,符箓上的刻的金字就会散发光芒。
简小福也从背包里掏出他的茅山八卦镜,八卦镜的功能跟天师符箓差不多,还能照出妖魔原形。
他这个镜子级别没那么高,但也能照出黑雾来。
两人高举法器对准了店堂里的小男孩,符箓没有反应,八卦镜中男孩还是原样,没有变形,也没有长出两个头三条尾巴什么的。
这就是个普通人类小男孩。
张道真收起符箓金牌,简小福挂好八卦镜,也对,不可能第一个就是乌鱼精,怎么也得试探试探。
白渔一开始就知道这男孩是人类,只有人类小孩的脑袋上才有这么多五颜六色的泡泡。
泡泡里写的愿望也都很简单“晚上吃汉堡薯条”“喝一个可乐”“不去幼儿园”“刮大风”“新的小汽车”“团团只跟我好”……
现在这些七彩的泡泡都缩得很小很小,男孩的头顶上最大的泡泡是透明的。
“希望姐姐好起来”。
白渔问他:“你姐姐生了什么病?”
有病治病就好了,她完全可以卖一点不违禁的药。
男孩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他去医院打针吃药,只要打过针吃了药病就会好。
“姐姐已经在医院打了很多很多针,一直都没好。”
爸爸妈妈把姐姐接回家,放在小床上,买了姐姐最爱吃的炸鸡,姐姐也只是闻一闻,没办法吃了。
还有巧克力糖,以前姐姐不能吃,爸爸妈妈怕姐姐偷吃,也怕他偷偷拿给姐姐吃,家里从来都不买。
这几天妈妈买好多进口的巧克力,说要给姐姐尝一尝。
男孩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很多七零八碎的东西,几张奥特曼闪卡,两颗漂亮弹珠,还有包装很精美的巧克力糖。
小男孩低头一样一样数出来:“这些也都可以给你。”
他姐姐没吃过巧克力糖,他也没怎么吃过巧克力糖,手表里的钱,口袋里的闪卡和糖果,就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
白渔垂眸看他:“我不收这些。”
男孩想了想:“我还有个小金锁,是和姐姐一样的,可以吗?”
简小福缩在后堂,吸了吸鼻子,克制着哽咽的声音:“我……我愿意……把我的金丹……给他……”
刚刚到手的,下海清尸洞分到的金丹,普通人只要吃那么一点屑屑,保管百病全消。
贺正司依旧铁面无私,等会儿得提醒一下老叶,这俩个人的天务员入职培训怎么过的?得送回去重新再训一下。
叶飞光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爆米花纸盒,纸盒中装着刚炸好的虾米花。
白渔不知从哪里看到现在人类看电影就得这么吃,她也想要这种的,叶飞光就把炸好的虾米花放进彩色纸筒,她吃起来好像更高兴了。
他见后堂窗口站成一排,又看简小福哭得直抖,大概猜到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五百年间,玉京堂遇到许多这样的客人。
三人一猫齐刷刷看向叶飞光。
叶飞光身上天务员的工作服和工牌瞬间变成一袭中药铺长衫,他掀开珠帘,走进店堂内。
白渔冷声开口:“你只能用你的寿命,换你姐姐的寿命。”
她并不是说谎想把男孩吓走,她说的是真话。
玉京堂所有延寿的药都是公平的,想要一个人活命,那就得付出自己的寿命。偷窃无辜者的阳寿倒卖这种事,白渔从来不干。
所有人都喑声,小白猫趴在奴才的肩上叹了口气。
只有男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他重重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把我的命分一半给姐姐!”
家里的东西都是分一半的,炸鸡啦,玩具啦,漂亮小珠啦,那他的命也可以分一半给姐姐!
简小福在后堂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白渔却觉得烦了,好些人类就是这样子,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根本不明白寿命是什么,她看了眼叶飞光。
叶飞光把手里的虾米花递给白渔,让她先吃点炸虾长点耐心,蹲下身来对男孩说:“你知道寿命是什么吗?”
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点头:“我知道的。”
“你本来可以活到爷爷奶奶的年纪,给你姐姐一半,你就只能活到爸爸妈妈的年纪。”叶飞光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头,掌心一丝法力流过男孩全身。
确认他是自己找到的,不是受到蛊惑走进玉京堂。
小男孩又很认真的想了想,他的眉毛鼻子和眼睛通通在“用力”,他依旧点头:“可以,我愿意。”
叶飞光看了眼正在吃虾米花的白渔,又看一眼贺寻:“我们送你回家好吗?”
男孩的眼睛却更亮子:“是不是只要爸爸妈妈同意就可以?”爸爸妈妈肯定会答应的!
他像炮弹一样冲出玉京堂的大门,叶飞光紧随其后,白渔手里拿着虾米花桶,慢慢悠悠跟了上去,贺寻和小白猫立刻消失在原地。
几人一走,玉京堂大门紧闭。
简小福和张道真是人,两人还没办法飞天遁地,简小福还在伤心的吸着鼻子,柜台上的算盘发出嫌弃他的“啪啪”声。
外面盯梢用不着他们,张道真想了想说:“要不先点外卖?把饭吃了?”
……
男孩在前面走,白渔叶飞光跟在身后,叶飞光告诉她:“整个镇子,都已经布控好了。”
不止是贺寻和简小福几个,山上有树灵看守,水中有河神,土地神手下的阴兵三班轮换,还有长街上卖茶干粉糕的摊贩,和几个不断改头换面的游客,全都是八组的人。
叶飞光一靠近,白渔就觉得眉心痒痒。
她“唔”一声,脚步微微往前,不想跟他贴得太近。
叶飞光察觉到了,他上前半步:“小渔,那天晚上的事,我们仔细谈一谈。”
他要说她非礼他的事?!
白渔赶紧加快两步把叶飞光甩在身后。
说什么说?说她这几天觉得眉心痒得很?
男孩能自己找到玉京堂,本就住的不远,他刚拐进小巷,巷前巷后八组的人都已经远远近近的跟上来了。
男孩的家就住在镇子东边的一间小院子里,跟向阿婆家的院子规格差不多。
男孩还没走进门,他妈妈就问:“乐乐你没买零食?吃掉了?”
乐乐跑进院子,大声告诉妈妈:“妈妈!我找到了医生!可以给姐姐治病的医生!”他觉得药店里的都是医生,漂亮姐姐还穿着白色的衣服,肯定是医生。
乐乐的妈妈先是惊讶,然后看到了叶飞光和白渔,她倒没因为两人跟在乐乐的身后就起疑心。
这么漂亮的一对情侣,一看就觉得他们是好人。
叶飞光冲乐乐妈妈笑了笑:“乐乐走进店里,想要买药。”
乐乐的妈妈一听就明白了,怪不得他穿长衫,码头镇上好些商户为了招揽客人,都会穿民国服饰。
她让乐乐自己去长街上的怀旧零食店买零食吃的,也一直看着手机上的定位。
定位显示乐乐就在零食店,没想到他拐进了别的店。
“不好意思啊。”乐乐的妈妈明显刚刚还哭过,她眼睛是红的,可还是想给叶飞光和白渔倒茶,“谢谢你们把乐乐送回来。”
叶飞光试探着问:“乐乐说,他姐姐生病了。”
乐乐的妈妈差点又要哭,她点点头,站在院子里看向卧室的飘窗。
飘窗上趴躺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狗。
乐乐已经跑进房间,他轻手轻脚爬上窗台,又很小心很小的趴在大狗的身体上,用脸去蹭大狗的耳朵。
大狗也想回蹭乐乐,它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把头抬起来。
白渔和叶飞光齐齐站住了脚。
乐乐的妈妈不好意思的说:“那是甜甜,是乐乐的姐姐。”是她的陪嫁狗,八岁了,肾脏衰竭。
甜甜看着她谈恋爱,结婚,婚礼上甜甜穿着小纱裙给她送戒指。
怀孕,生产,甜甜也都陪在她身边。
乐乐出生开始开始,甜甜就是好姐姐,它比人还尽职尽责,每天睡在婴儿房的门外,只要孩子醒了,人还没听到,甜甜就会汪汪着报警。
它知道自己不被允许进入婴儿房,但它又很想离小婴儿近一点,时常把它的鼻子伸进房间门口的栏杆空隙里。
能近点,多闻闻乐乐的味道也好。
等乐乐长大,会爬会跑的时候,甜甜就更操心了,它永远绕在乐乐身边,看到乐乐做危险的事,就会咬住乐乐的衣角。
乐乐还不会说话,先学会了“汪汪”。
教乐乐说话的时候,乐乐学会了叫甜甜“姐姐”。
等乐乐上了镇子上的幼儿园,甜甜每天早上送,晚上接,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园门口蹲着的大狗是乐乐的姐姐。
乐乐的小伙伴们都知道乐乐的姐姐不能吃巧克力,就跟团团不能吃芒果是一样的。
乐乐妈妈想到这些又想掉眼泪,她不好意思的对叶飞光和白渔笑了笑:“你们肯定误会了吧?谢谢你们啊。”
乐乐轻轻抱着甜甜,抬起甜甜耷拉着的黑毛耳朵,告诉它:“你就快好啦,我把我的命分给你一半。”
甜甜无力的眼开眼睛,它张了张嘴,好像是想咬住乐乐的衣角。
它听懂了,它想告诉乐乐不可以。
可它根本动不了。
白渔松了口气,既然是狗那就没问题了,人的一岁等于狗的七岁呢,只换一岁总行了吧?这总是可以的吧?
白渔蠢蠢欲动,这样的小买卖,天务员们不会大罚特罚吧?
叶飞光握住了白渔的手,轻轻搓着她的指尖。
白渔的手指头被他搓的微微发热,她知道叶飞光的意思,虽然他没对她摇头。
她又想起那句“妖性难改”,她想偷偷用药,叶飞光会不会也觉得她妖性难改?
叶飞光凑近了她:“不着急,等等看。”
白渔顺着叶飞光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贺寻站在院子的角落,他虽然没有像那个小胖子道士那样哭得恶心兮兮,可他好像……感同身受的样子。
甜甜终于“汪”了一声,狗脸上努力作出不可以的表情。
乐乐听懂了,他的眼泪掉进大狗黑白相间的毛上,他小声说:“可以。”
甜甜已经没有力气再张嘴了,它眼睛里不断流出眼泪,乐乐用自己的袖子给狗姐姐擦眼泪。
叶飞光突然说:“我们该走了。”
白渔扭头看他,这就走了吗?就不管了吗?
叶飞光指尖刮过她的掌心,他没对她摇头,却对她点了点头。
乐乐的妈妈还在感谢他们:“谢谢你们啊。”
“不客气。”叶飞光说完,带白渔迈出院门。
白渔粉唇微动,想说什么的,手掌心又被挠了两下,一直到走出了
这条巷子,白渔好像有些明白了。
贺寻没有马上跟上来。
回到玉京堂,简小福和张道真都抬起头来,满眼期盼的望着副司和副司的仙姑奶奶。
白渔不怎么愿意理一个天师一个道士,她没说话,叶飞光对两个下属点点头:“已经解决了。”
简小福盯视叶副司,已经解决了,那意思是治好了小男孩姐姐的病?当着贺正司的面吗?
叶飞光看到白渔视线扫过特上海胆了,问她:“想吃吗?做成盖饭好不好?”
白渔耳上鱼尾夹子动动。
叶飞光收走了还没开封的特上海胆,简小福筷子才刚捏在手里,他那盒子还没打开呢……
白渔小口吃着海胆饭,张道真靠墙刷抖,简小福蹲在屋檐一边伤心一边看监控。
不远处的高塔和茶楼还有两边巷子角落,全装上监控,只要有像乌鳢的人出现,就会被密切关注。
张道真突然刷到一条视频,视频里的男孩就是刚刚想买药的小男孩。
张道真清清嗓子,对简小福说:“刚刚那个男孩叫乐乐,他姐姐叫甜甜,八岁了,甜甜虽然不会说话,但姐弟俩从小感情就很好。”
简小福没吃上海胆就算了,同事突然就拔出了四十米的大刀刀他。
“甜甜虽然不能说话,但它会按按钮。”张道真把视频声音开大。
视频里传出按按钮的声音:“爱”“乐乐”“妈妈”“爸爸”“再见”。
明显是一个按钮一个按钮按的。
简小福听到别的还好,听到“再见”的时候,他眼泪哗哗直流。
眼看简小福快受不了了,张道真把手机往他面前一塞。
简小福盯着视频里的大边牧,它已经没有力气了,躺在窗台上,妈妈扶着它的爪子,把每个按钮送到它面前。
它想按的就轻轻碰一下。
简小福决定悄悄喂一点金丹屑屑,几粒白砂糖那么多就够了。
没等简小福找借口出门,他就看见监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甜甜和乐乐的身影,乐乐的妈妈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男孩。
他们从长街那头走到玉京堂的白墙边。
乐乐找了一圈,都没再找到那间药店,他指着白墙说了什么。
乐乐的妈妈也看着手机的定位,刚刚儿子就在这里,但现在这里是堵迈不进去的墙。
乐乐妈妈说了几句话,乐乐把背在身上的动感超人小包放在了白墙下,甜甜看了眼乐乐,又用嘴巴碰碰书包拉链。
乐乐拉开拉链,甜甜把它嘴里小球也扔进了书包里。
简小福指着监控屏幕:“这是?”这是仙姑奶奶给治好的吗?他们这是回来送谢礼了?
叶飞光走出店堂,到白墙前拿回那只书包。
书包里大概装着男孩刚刚说的一切东西,压岁钱,糖果,奥特曼闪卡还有两把小金锁,和一只小狗最爱的球。
叶飞光把书包递给了贺寻:“给你的,你收着罢。”
贺寻肩上的小白猫尾巴一扫,长长的尾巴毛遮住贺寻的眼睛。
简小福和张道真这才知道,原来是贺正司干的啊。
……
白渔看了眼叶飞光,他早就猜到道贺寻一定会管了。
叶飞光小声建议贺寻:“你把这事申报到二郎真君殿去,连同供品一起供给白犬神嗷。”哮天犬肯定给批。
简小福和张道真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给叶副司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他!
“叮铃”一声,虎撑又响。
白渔放下海胆盖饭,刚走到珠帘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除了叶飞光,所有人和妖都像第一次那样,排排站在后堂玻璃窗边,单向的玻璃,只有他们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头。
张道真无声指指白渔。
仙姑奶奶刚刚走出去的时候还是仙女的样子,怎么一转身变成了一个男人?
新来的客人,打量了一眼店堂,问:“老板,你这儿有没有听话水?”
第68章 听话水(修不许殴打人类顾客。
食渔/怀愫
新客人身材偏瘦,衣着得体,除了眼下两团青黑之外,他的皮囊以人类的标准来说,中等偏上。
可他刚走进店堂,白渔就闻到一股隐隐的腐臭味。
猫有猫味,鱼有鱼味,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味道。
譬如叶飞光,他身上的气味就很清正。白渔蹲点捞人的那天,从船上被扔到水里的书生有好几个,她一下子就闻到叶飞光身上的芝兰味了。
赶紧一尾巴把他捞上来。
鱼味其实不单是鱼的味道,而是水的味道,在什么样的水里,鱼就会沾上什么样的味道。春夏秋冬,时节不同,水的味道也不相同。
白渔就很满意码头镇现在的水,没有很重的泥巴烂草味,躺在天井中能就闻到春水生。
而眼前这人,明明腔子生得不错,却从内里散发出一股腐烂味,是白渔最讨厌的那种味道。
“你想要听话水?”白渔嗡着声音,她努力少吸一点臭气。
虽然店堂里没人,中年男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对,就是那种……喝了会睡过去的药水。”男人冲白渔笑了笑,“乖乖水,恶魔丘比特这类的都可以。”
在男人的眼中,白渔现在是个身材微胖,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肯定能懂他的意思。
白渔的脸上果然露出听懂了的神情,原来他是想要“不觉晓”啊,她还以为男人要买真的“听话水”呢!
玉京堂当然有“听话水”,无色无味,装在一个透明琉璃瓶中。
一瓶只能用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使用之前须将服药人的一根头发放进瓶中浸泡一夜,这之后便可以把听话水添在任何一种茶水酒水里。
哪怕一不小心被不相干的人喝掉,也不会起作用。
每次只能倒出一滴,功效则能维持一天,喝下听话水的人,会对用药人言听计从。
很久以前,这种听话水曾一度是玉京堂的热销款,简直供不应求。
白渔略略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从一个妇人买下“听话水”送给她即将远嫁的女儿之后,大火特火的。
妇人的女儿远嫁千里,出了阁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娘家,她买下听话水,是想让女儿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些。
当时白渔还曾问那妇人:“既然是要给你女儿未来的丈夫用,那用听话水,不如用一点通啊。”
心有灵犀一点通,吃下这药的两个人,会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心意相通。
妇人只是摇了摇头:“盲婚哑嫁,哪里知道对方长着颗什么样的心,心意相通也不是什么好事。”
与男人心意相通,不如让男人听话。
一小瓶听话水,只在大事上用,可以用到她女儿晚年,据说那瓶药效果极好。
那段时间只要是来玉京堂的女人们,嫁了人的多半想买一瓶“听话水”,未嫁人的想买两丸子“一点通”。
白渔还记得那些果子的滋味,她们明明有着一样的愿望,却结出了许多不同味道的果子。
有甜有酸,有涩有苦。
就在白渔忆往昔时,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但他掩饰得很好:“老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这儿有没有?”
他在网上刷到帖子了,一个全黑头像发的帖,说玉京堂什么药都能买到,就是地方有点难找。
正好陪老婆来码头镇过周末,他说出来散步,其实是来找玉京堂的。
他刚刚还在入口处卖臭豆腐的店前问路,那个老太婆扫了他一眼,摇头说不知道。
他还以为是没买东西就问路,老太婆不肯说,于是他笑一笑:“那给我一份臭豆腐吧,阿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老太婆竟然说:“不卖。”
幸好没走两步他就闻到了药味,拐进了小巷。
这么间又破又旧的中药铺,开这么僻静的地方,要不是靠卖违禁药品的,怎么可能开得下去?
白渔纠正他:“一滴就让人睡觉的,是不觉晓。”
听话水无色无味,不觉晓则是每个人最喜欢的味道。
没有使用限制,买一瓶可以用在很多人的身上,也是一次一滴,一滴喝下当场入眠,服药者还会做一场一生之中最美妙的梦。
男人还以为这个店主果然上道,给他推荐新货。
以前这种东西网上就能买到,他加过一个微信群,说是卖零食和眼药水,其实就是配好的和没配好的听话水。
配好的装在眼药水瓶子里,用的时候往人的杯子里挤上两滴,再多药量就过了,很容易玩出事来。
没配好的到手得自
己调配,就是这种的出问题了。
群里有人买了药后自己配,没把握住量,昏迷时间不够对方就醒了,整个微信群就是这么被抓到的。
好在他只是加了群,但他一直都在观望还没下手。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中年警察的眼睛像刀子似的“刮”过他:“真不知道?”
他知道警察看出来了,但他依旧假装:“警官,我是物业公司的,我的微信群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我也不知道是谁拉我进的群,以为是买零食的拼单群呢。”
“那你为什么不退?”
他依旧笑:“这个……万一是哪个业主拉的我,我也得等几天再退,别让人心里不高兴。”
“这个群我从来没说过话的,你们可以查呀。”
他确实没在群里说过话,也确实没下单。
他知道那个警察根本就不相信他,可他们没别的证据,只是加群而已,加群又不犯法,警察只好把他给放了。
群里别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群扯出五十多号人,有用药之后拍小视频的发网上赚钱的,有用在追不到的女人身上的。
群友们还互相分享过教程:这种东西用在酒吧刚认识的女孩身上不保险,现在的女孩在外面都很警觉,酒吧认识更不会喝你送的酒。
离开视线的饮料和酒水,她们也很少会碰,你要是劝了,更容易露馅。
用在“相亲女”的身上最保险。
约一个咖啡店,找准机会往对方的杯子里面滴上两滴,趁人半昏迷的时候把人带走,两人一起来的,要是谈话的氛围热烈一点,周围肯定没人怀疑。
群友说:就这些出来的相亲的女的,都恨嫁,出了事也不敢在外面说。
新闻里都报道了,最厉害的那个拍了一百多个片呢,那些女的根本就不知道,有些知道了也根本没脸报警。
越看新闻里的“听话水”,他就越是心痒难耐,线上肯定是搞不到了,他就想线下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碰着了。
男人冲白渔微微一笑:“行,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多少钱一瓶?”
白渔看到男人头顶无数个黑色的泡泡,有些泡泡里的她能看懂,“下药”“迷晕”;有些泡泡里的她看不懂,“熟-妇”“学生妹”。
这些泡泡都差不多大小,分不出他更想要哪一个。
其中有一个黑色的泡泡,越变越大“相亲女”。
“老板,只要东西值,贵点就贵。”男人又冲白渔笑了笑,等明天老婆出差,他就出去找找刺激。
笑得白渔眼睛都快瞎了。
他大概是觉得他自己长相端正,以为他笑起来很“迷人”呢。
白渔忍不住怒气横生,三股叉不断想从她衣袖里钻出来,一叉子在这人脸上戳三个窟窿眼儿!
白渔看了一眼店堂正中挂着的《营业须知》。
中间那行字加粗放大:不许殴打人类顾客。
可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她主动想殴打人类,她上次打人,打的是个想买药给老婆吃的男人,想让老婆生产的时候大出血,这样他就能娶高官的女儿。
她妖性难改,打就打了!
白渔瞥一眼单面玻璃窗,要是只有叶飞光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假装没看见。
……
张道真在玻璃后面气得差点原地升仙,什么听话水啊,这人不就是想买迷/奸药嘛!她现在就想揍这人一顿!
龙虎山斩妖除魔,这种人面兽心的,她来替他除一除心魔!扬一扬龙虎山的威名!
张道真拳头握得死紧,简小福赶紧低声提醒她:“天职人员无论是执行天务还是非执行天务,殴打人类都是违规的。”
“我们可以说这男的鬼上身了,找根桃木枝,狠狠抽他一顿帮他驱魔,怎么样?”
这样不就合理合法了。
张道真和简小福扭头看了眼贺正司,目光里有试探,有兴奋,还有闪着光的正义感!
以前是他们不了解贺正司,现在他们了解了,贺正司是心软的天务员,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不行。”贺寻目光依旧严厉,他刚说完,乖乖的长毛尾巴就从他头顶垂到他脸上,蹭了他一脸猫毛。
贺寻伸手扒开挡住眼睛的猫尾巴:“密切关注,马上报警。”
打这人一顿只是暂时解决问题而已,杜绝犯罪还是得把他抓起来。
……
叶飞光穿过这三人一猫,他没有变化外形,直直走到白渔的身侧,从百眼柜里取出一只水蓝色的琉璃小瓶。
在男人的眼中,这个小瓶子子会是他在微信群里见过那种,市面上最常见的蓝色眼药水瓶。
白渔不情不愿:“不觉晓,一次一滴,没有任何副作用。”这可是为数不多的,玉京堂没有副作用的药。
叶飞光把药瓶递给男人。
男人却没急着接过药,他上下扫了一眼叶飞光,长成这个样子,一定有很多女人倒追吧?根本用不上听话水吧?
白渔看见他盯着叶飞光,心头警铃大作,难道这个恶心的男的人不光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
她一个箭步挨到叶飞光身边,男人看了他俩一眼,露出恶心的神情,他赶紧低头掏出皮夹,甩出一叠现金。
为了不留下支付凭证,他提前准备好了的。
拿着药瓶走出店堂的时候,男人忍着恶心回头看了一眼。
白渔牢牢握紧了在袖子里不断震动的三股叉,这个人她记住了,等这群天务员一走,她必须得揍他一顿!
叶飞光看白渔拳头紧握,一脸义愤的模样,安抚她道:“放心,咱们紧盯着他,只要他用,就逃不掉。”
白渔哼的一声变回原样,跟着猛然凑到叶飞光颈边,在他襟前深深吸了口气,她都快被臭死啦!
只是吸一口还不足,又盯着叶飞光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觉得心神舒畅。
玻璃后那三人一妖没来得及回避就瞧见了这一幕,猫妖看见白渔吸叶飞光过肺更吃惊了,不是只有奴才才会吸主子吗?
只有叶飞光,被白渔一吸,目光乌沉沉看住她,一把攥住她的指尖,将她带进药库。
第69章 药生香拍着尾巴逃走
食渔/怀愫
玉京堂前铺后院,天井两侧一侧是白渔的屋子和叶飞光的书房卧房,另一侧是间药库,窗外四周皆是荷花池。
药库也分成两半,一半放着白渔收罗来的各种药材和已经制作完成的药丸药散,一半用来收玉京堂这些年的账本。
临窗一张竹制书桌,桌上罗列摆放笔墨纸砚,角落里还有一张湘妃小竹榻。
叶飞光初来乍到,刚迈进玉京堂的门,就见药包散落满地,账本书页东一张西一本,铺满了整个高木柜台。
身着雪白纱衣,散着乌发,仙女模样的白渔将双臂一张:“看,这就是咱们的药铺!”
叶飞光站了片刻,要不是看到白渔脸上炫耀的神情,他会以为这间店被土匪打劫过。
他新当鬼就不食香火蜡烛,没日没夜干了好些天,终于收拾出这间药库来,这张小竹榻却是叶飞光给白渔预备的。
前有几百年理不清的烂账,后有掌柜还在不断制造新烂账,不赶紧收拾出来,叶飞光根本阖不了眼。
叶飞光站在新开辟的药库办公桌前,客气问到:“掌柜,请问可有药册名录?”
白渔亮晶晶的眼睛,笑盈盈看着他。
好,没有药册,没有名录。
叶飞光又问:“请问这些,哪些是销售账,哪些是成本账,哪些是库存账?”资金账他就不问了,他已经见识过白渔扎进水里捞金银了。
也不知道她这么个稀里糊涂的性子,是从哪里知道成锭的金子银子得绞成碎块再用的。
白渔依旧是那张笑脸,她虽然知道成锭的金银要绞碎了再用,但叶飞光说的这些,她一个也没听懂。
一身羽纱衣,满脸笑嘻嘻。
叶飞光长叹一声,他一叹,白渔就急了,她生怕叶飞光不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你别丧气呀,没事的,前面那些都不管也行,把以后的记上就成。”
叶飞光看她着急,又叹一声:“我没丧气。”
他确实没丧气,卷起衣袖,自己执笔,连猜带蒙,一笔一笔账清算。
竹榻就是给白渔坐的。
她先还能规规矩矩坐着,然后就靠着,最后她躺下了,吃着叶飞光刚洗出来的水灵灵的吐鲁番大葡萄。
摇着她尾鳍变化出来的雪白脚丫子说:“这个不知道。”
“这个我也不记得了。”
她说得高兴,发现叶飞光正在看她,立时坐正,分出一串葡萄来,给叶飞光点了一支香:“你也吃点,这个甜的呢。”
白渔被困在这张小竹榻上好长时间,从那之后,她没事从来不进库房,算一算又有两百年没进来过了。
看见这张竹榻,白渔就有些发怵,她在这张榻上坐得鳞片都薄了。
她不愿意坐到榻上,叶飞光又回身看了眼天井,薄薄两扇雕花木门,挡不住什么声音。
他牵着白渔走入库房深处,四壁药柜通顶,暗色木格上贴的药签全是叶飞光亲手写就,五百年时光过去,有些墨色尚新,有些墨色已淡。
库中无灯无烛,墙上高窗漏进几缕瑰色霞光,斜染在白渔的雪色裙纱上。
白渔背靠药柜,她“啊”一声:“水暖和了,老龟爷爷冬眠该醒了!我得去买些新鲜果子……”
说着就想往库房外走,被叶飞光牵住。
九尺高的楠木药柜挡在二人身前,越是黑的地方,白渔嗅觉越是灵敏。
当归的甘辛味,陈皮的果香气和熟地黄的蜜糖甜味与叶飞光身上的味道混和在一处。
药香稠密,叶飞光的味道也稠密起来。
白渔只觉得额间红痣痒得慌,想伸手搓一搓,可她的手在叶飞光掌中。
叶飞光指尖一点,燃起一星烛火。
这一星烛火照亮了白渔额上红痣,红的像是在人心上烫出的一个洞。
叶飞光喉头滚动,他想说什么,一时却没能说出口。
白渔却突然凶猛起来,她抽回手,抵在叶飞光胸膛上:“你不要那么小器!不就是抱了你一会儿,那又怎么啦?”
都是他修炼太努力了,要是他没修出实体,那她不就抱不住了吗?
“再说,你还把我变成鱼了呢!”白渔反咬一口,“你又小器,又使坏,把我变成原形,我喝醉的时候是会翻肚子的!”
叶飞光当然知道她醉了会在水里翻肚子,他守了她一夜,看着她酒意半醒,才收到消息离开的。
白渔眼看自己“成功”把叶飞光堵的说不出话来,继续追击:“你瞧,我都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你怎么还能找我算账呢?”
叶飞光一直听她叭叭,越听越笑,待她终于说完,摆出一付“我不与你计较”的模样想擦着药柜溜走时。
他突然伸手,按住那个在烫在他心的洞,指尖一抚:“你一直在碰它。”
白渔轻轻打颤,鳞片化作的羽纱裙簌簌作响,仿佛她还是一条幼鱼,在水里遇到了天敌。
“两次。”叶飞光声音极低。
他都看见了,他在心里计算过。
他看的有两次,他没看见的好像还有好多次,白渔后背靠着药柜,她忍无可忍,实话实说:“可是我痒啊!”
她这么说的时候,都还觉得痒呢,肯定是刚刚被他碰了一下,所以才痒痒的。
库中烛灯倏地熄灭。
青藤朱砂相思子……这些白渔通通闻不见了,只有叶飞光的气味在一下一下轻触她眉心。
开始是很轻的,像她浮出冬日的水面,用鳞片承接初雪。
而后这“雪”越下越重,湖面白茫茫落了一片。
湖水结起了薄冰,她再想游回水里,已经来不及了,尾巴摆不了了。
……
张道真和简小福坐到监控前,一个盯监控,一个刷工作组,装忙,装认真干活。
贺寻当然也不会去偷听同事谈恋爱。
只有猫妖好奇的不得了,它尾巴尖一左一右摆了两下,瞳仁放大变圆,盯着黑洞洞的药库门,两只耳朵也像探照灯似的对准。
妖的听力比人类要强得多,何况是猫妖。
它听见里面传出了一会轻一会重的吃东西的声音,不知道在吃什么,但听上去味道不错。
小猫弓身跃下贺寻的肩头,踩着肉垫就想溜进药库去看看究竟,它都把虾干分给鱼吃了,鱼怎么偷偷吃好的?
四爪才刚落地,就被贺寻一把捞回来:“不行。”
小猫脑袋一探后腿一蹬从贺寻怀中跃出,又往药库门口蹿,尾巴竖得高高的,十分好奇的样子。
到底吃什么?
贺寻快跑两步,又一次把它捞起来:“乖乖,这个真不行。”
猫妖大怒,张开嘴咬住了贺寻的手指头,四只爪子在他身上直蹬,在奴才的身上抓出几道爪痕之后,愤怒跳上了屋檐。
长毛尾巴拍得屋瓦“哗啦啦”直响,一个眼神也不肯给奴才,凭不什么不给猫看热闹!
过了好半晌,叶飞光终于从药库里走出来。
三人一猫虽然都没去看他,但全都关注着药库的动静。
张道真还薅过了简小福的八卦镜偷看,叶副司出来了,仙姑奶奶人呢?
叶飞光目不斜视,径直走进厨房,打开水缸,捞了一竹篓的灵虾,把竹篓拎到荷花池边,将灵虾倒进水里。
小渔大概是不好意思了,一时半会儿的必不肯从水里头出来,这些灵虾本就肉质鲜甜,又用甜口的金丹养了多日,先给她甜甜嘴,哄哄她。
白渔潜到水底洞中,不敢冒头。
这下完了,她差点把叶飞光吃掉了,这下可说不清了。
他们本来在药柜边的,不知怎么就到了那张她讨厌的竹榻上。
等她回过神来时,叶飞光被她压在身下,衣襟散乱,胸前全是她的口水印子,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啃人比啃虾壳还有滋味儿。
满洞的雪白鳞片自成影像,最大的鳞片上是叶飞光的模样,他眉目舒展,脚步轻快,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白渔忍不住将鳞片放大,就见叶飞光青竹色的衣领边缘,露出一点牙印。
她再一次面红耳赤,她刚刚不是只啃了一下胸口么?连脖子也啃了么?
……
叶飞光放完小虾,日头也已经落下了乌檐,今天玉京堂招待的客人已经超过一个月的客量,他料想着白渔是今天是不会出来的。
走到张道真和简小福的身边说:“你们俩上半夜,我下半夜来换。”
从现在到十二点算是上半夜,这对两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没有一点难度。
叶飞光还心情很好的给他们点了烧烤外卖,两人喝着快乐水吃着烤生蚝,觉得这次任务快乐的有些过分了。
只有贺寻还站在墙底下哄主子:“乖乖,你下来吧,有烤小虾吃。”
猫不理他,屁股对着贺寻,留给他一条怒气冲冲的尾巴。
叶飞光回到自己房中。
当了鬼之后,他依旧保持着活着时的习惯。
这是他活着时就知道的一项适用于人的规则。有些人明明活着,但会丧失人性,除了少数是天生的之外,大多数都是因为脱离正常人太久。
鬼亦是如此,当
鬼当久了,会忘了当人时的自己。
治理地府亡魂第一要务就是让鬼们继续保有生前的习性,这样他们才不会出去吓人吃人。这条新规推行实施之后,大大的减少了厉鬼的产生。
厉鬼少了,地府的愁云惨雾和终年不见消散的怨霾也被有效治理。
叶飞光当上鬼修之后,除每日读书习字是必要的之外,他还会像人一样正常洗漱,收拾屋子,整理床铺,夜读安寝。
这会儿他铺开了榻上薄被,摆正枕头,正要脱掉外衫,就听见竹窗下莲叶声动,像是有鱼在荷花底下摆尾巴。
叶飞光停下动作,瞥一眼窗纱。
水声立刻止住,叶飞光顿了顿,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竹窗。
跟着他取来木盆变出热水,而后解开衣襟扣子,半敞胸怀,用棉白巾帕擦拭上身。
他身上牙印还没消。
木盆里还没响起水声,竹窗外荷叶下就响起“哗哗”声,听声音,她是拍着尾巴逃走的。
第70章 不觉晓(捉拿出了那瓶为安越准备的纯……
食渔/怀愫
姚为杰买到听话水之后耐心等了两天,今天一大早他先把妻子萧丹送去机场,去的路上还顺路捎上妻子的同事。
萧丹的同事忍不住夸:“萧姐,老公对你也太好了!”江城没机场,要开到隔壁市坐飞机,送老婆去机场,再开车回去得两个小时呢,肯这么干的当然算好老公了。
萧丹笑着看着丈夫一眼,姚为杰工作好,个子高,四十出的年纪,但看上去最多像三十四五岁的人。
同学聚会的时候,姚为杰看着跟同龄人都差辈分。
萧丹笑了笑,姚为杰在前排说:“我等你们上了飞机再走?”
萧丹摇头:“不用了,停车多麻烦呀,你把我们送到出发口就行。”
姚为杰点头:“行,你下周回来前把航班号发给我,我有空就来接你,我要是没空,你就叫个接机。”
“知道了知道了。”萧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姚为杰是故意在同事的面前跟她秀恩爱似的。
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
但心里终归是甜的,停下车,拿上行李,姚为杰还问:“身份证件,机票都在小包里吗?”
周琳拿着自己的行李站在旁边,看着这对夫妻撒糖,她是真的羡慕,听说萧姐跟她丈夫是丁克,结婚这么多年都还是死丁派,夫妻俩感情好的不得了。
只要有假期两人就一起出去玩,结婚到现在还能这样,多难得啊。
还没坐上飞机呢,周琳就问:“萧姐,你俩结婚多少年了?”
萧丹算了算了:“十年了,怎么了?”
“你俩感情可真好。”周琳刚进公司没多久,这是第一次见萧姐的丈夫,怪不得别的同事都夸呢,原来真的这么好。
萧丹笑而不语,夫妻俩过日子当然会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也闹到过离婚。突然丈夫就变了,他会约好餐厅,定好酒店,时不时出去吃饭旅行,还会突然就送花给她。
萧丹觉得可能是熬过了七年之痒,过了那个阶段,两人还真就再没吵过架。
“萧姐,你们俩真的不要孩子了?”周琳好奇问。
萧姐和她老公样子都不错,个子高身材好,长相也都有七八分了,竟然真的能守得住“死丁”,好些夫妻熬过了三十,熬不过四十,最后还是会要小孩。
萧丹已经解释这个问题很多遍了:“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不要小孩。”
“永远的二人世界,真好。”周琳很羡慕,她连男朋友都还没有,但是家里人已经开始畅想着她有小孩之后怎样怎样了。
老一辈怎么就能那么自然说出“等你有小孩”,他们是怎么做到预设每个人都会生小孩的呢?
姚为杰看着妻子走进出发口,他脱掉手上的结婚戒指,一脚油门离开机场,中午约了“相亲对象”吃饭。
姚为杰在物业公司工作,他对外都宣称自己是单身,接触到的客户里有好些年纪大的阿姨妈妈,看他的长相外形很愿意给他介绍对象。
但这种的不保险,差点就出事,他当时正好跳槽换公司,这事才压下来。
换了一个公司,依旧有阿姨妈妈们想给他介绍,这回他学聪明了,窝边草容易吃出问题。
就是那段时间,他接触到了相亲网。
干净,优质,不会闹事。
就算断掉,对方也会觉得他找到了更好的对象,大家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只要断的时候好看点,对方还会觉得他人不错。
姚为杰又在一个新的婚介公司报了名,以他的长相条件和本地人户口,哪怕年纪上去了,在婚恋市场上也很有优势。
很快,他的下班时间就排满了。
吃饭是第一步,看电影是第二步,到第三步就差不多了。
这次他想试试刺激的。
今天约的这个安小姐据说是大学老师,三十五岁,这种年纪这种工作的正合他心意。
姚为杰今天特意穿的很休闲,提前十分钟抵达约好的西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
他偶尔低头看了看婚介所给他发来的新资料,偶尔抬头看一眼落地窗外,只是一眼,姚为杰就看住了。
餐厅门口停下一辆车,下来一个女人,资料上说她三十五岁了,可她看上去还不到三十。
她犹犹豫豫进走来,目光扫视一圈,看见姚为杰的时候停了停,姚为杰对她点了点头。
安越走到餐桌:“你好,请问你是姚先生吗?”
姚为杰又露出那种自以为是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显示自己的身高优势:“安小姐是吧,你好,请坐。”
安越长相很平淡,但身材还可以,气质更是男人喜欢的那种。长直发柔顺的披在肩头,今天天热,连衣裙外她还穿了一件素雅的羊毛开衫。
包不是大牌,全身没有奢侈物品,看上去不好拿下,但拿下之后不会闹。
“安小姐看看菜单,有什么想吃的?”他特意选的这家餐厅,大集团旗下的中端西餐店,套餐四五八,包含店里的各种特色菜品。
因为是大集团,装修也很不错,该有的服务一样没少,店里还有高端品牌店才有的几道甜品。
服务生穿着白衬衣和西装背心,端来草莓气泡水,先给他们倒上一杯,然后又拿出了一小束包装好的玫瑰花:“女士,先生,这是我们白色情人节活动的赠送。”
安越微微皱了皱眉,她不想收下花。
她不是第一次相亲,之前亲戚们也给她介绍过几个。
她遇到过吃一次饭就觉得两人已经在谈恋爱的相亲对象;也遇到过约在街心花园连九块九咖啡都不肯买一杯的相亲对象;还有一上来就问她这个年纪打算怎么时候生孩子的相亲对象。
亲戚介绍的不靠谱,妈妈才给她报名婚介公司,好说歹说催她出来见一面。
婚介公司说她是优质客户,也会给她匹配优质客户,看到对方的年纪,安越有些不满意,但看到约见面地点时,又觉得超出预期。
在这个多相快踹的相亲时代,第一次相亲哪怕是吃牛排套餐,对方也已经算有诚意了。
何况姚为杰身高、模样和工作都不错。
姚为杰没有趁机收下免费玫瑰,而是很自如的对服务生笑了笑说:“不用了,谢谢你。”
安越给他加一分,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掩饰:“这个还挺好喝的。”
姚为杰依旧笑着,他看了眼草莓气泡水的玻璃杯:“那,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
玉京堂天井里排排坐着看“戏”的人。
白渔躲了两天,直到姚为杰准备使用“不觉晓”,她才再一次出现在天井里。
没人敢好奇打量白渔,白渔也一直都不去看叶飞光。
她不好意思。
以前觉得西游记里的妖怪怎么就刀口舔血也想吃一口唐僧肉呢?唐僧肉能有什么好吃的?能比酥炸小河虾还香?
现在她好像有点懂了,有的人……就是很香的。
明明以前叶飞光洗澡睡觉都会把竹窗户关的很牢,最多透一条缝,他虽然不用呼吸了,可他喜欢吹吹风。
偶尔还会点起灯烛,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
他一人下棋,没有对弈的人,白渔扒在窗上看过一次,她看不明白,扭头游水去了。
那会儿多好,满池荷花永远盛开,她偶尔作鱼身,偶尔作人身,偶偶尔尔留
条鱼尾巴拍来拍去。
从没觉得在叶飞光窗户底下游一游,或者探头从窗户缝里好奇看他两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不是应该的嘛~
可这些天,叶飞光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她却连下水都不敢了。
她怕自己因为牙痒痒,就跳进窗户去。
叶飞光假装不知道白渔故意不看他,依旧炸好小虾送到她面前,白渔低头接过,把虾米花送到嘴边。
斯斯文文,小口小口吃着,以往最爱的炸小虾不知为何有些无味,她想吃点别的。
一个正经掌柜,怎么能成天想着啃小郎呢。
白渔飞快瞥了叶飞光一眼,今天晚上他要是还把竹窗开着,她就看一眼去。
本来整个池子就是她的,他自己不关窗可不能怪她。
猫妖闻到虾味,轻悄悄跳到白渔的身边,它拿头顶一顶白渔,白渔便把虾分给它一半。
猫妖吃了一个,这炸虾子吃起来卡茨卡茨的,跟那天的声音不一样,那天的声音听上去是在吃什么黏乎乎的东西,还有水声。
猫“呜”一声跳走了,这鱼怎么这么小气。
……
白渔继续盯着水幕。
水幕上“相亲”的两人已经开始谈笑风生,安越是被妈妈催着来的,她没想到能吃这么一顿饭。
姚为杰认真,细心,用餐的礼仪也很好。
不是说他吃西餐吃的有多么标准,而是每上一份餐点,他都会问:“你想尝尝我这个吗?”如果安越点头,他会用干净的刀叉切一份给她。
他的吃相也很好,安越想起上一个相亲对象,那回终于不是街心小花园,也不是九块九咖啡了,是正经饭,可那人吃起饭来吧唧嘴。
是她不能忍受的音量,吧唧个没完没了,她回绝介绍人的时候,介绍人还问她哪里不满意。
她也没有不满意,只是不想接下来几十年都对着一个吃饭大声吧唧嘴的人。
姚为杰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他甚至还能聊聊音乐。
安越是音乐学院的老师,擅长乐器,如果相伴一生的人排斥音乐或者一点音乐也不懂,那生活也会乏味。
因为满意,所以她问:“姚先生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
姚为杰放下了刀叉:“准确的来说,我是结过婚的,摆了酒席,但还没领证就分开了。”他这个年纪没有情史也不行。
安越笑容凝固,姚为杰继续说:“二十多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安越想了想,那就是说证件记录上他没有婚史,他明明可以不说的,但他说了,她又问:“什么时候呢?”
“二十五岁。”姚为杰继续编故事。
安越这下更放心了,她三十五岁,回想起十年前都好像上辈子的事,这么久的事,他还特意说,安越笑了:“姚先生,你很诚实。”
姚为杰摆出坦荡的表情:“大家既然相亲,那就是有组建家庭的意愿,那当然要事先说清楚。”
安越吃了一口甜品,白巧克力做成大贝壳的形状,盛上一球草莓冰淇淋,冰淇淋边还有糖片做的美人鱼鱼尾,甜品太甜了,甜的她有些过于满意。
姚为杰对安越也很满意,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用药,不用药也是可以睡到的。
她皮肤白,身材虽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有肉感的,但这么瘦这高,腿肯定好看,是约几次还是……
姚为杰问:“还有一件事我想问安小姐,如果你也满意我,谈论结婚的话,大概希望是在什么时候?”
如果说尽快,那就能约,如果说希望加深了解,婚期在一年后的,那其实不是奔结婚来的,是想要谈恋爱。
这样的,太浪费时间了。
安越似乎没想到他会当面这么问,她说:“我希望我们能再多了解了解,如果到结婚那一步,我希望一年后。”
她说完又问:“姚先生是觉得时间太久了吗?”
姚为杰笑了笑:“我也觉得两个人需要多了解,步调一致,生活才能长久。”
安越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姚为杰继续问:“现在时间还早,安小姐接下来有别的安排吗?”
安越摇了摇头,于是姚为杰说:“我们是去公园走一走,还是看个电影?”
“看电影吧。”安越想好了,看电影也是一种筛选,她故意说,“最近有个电影还挺火的,我想看看。”
是一部女性向电影,如果姚为杰拒绝,或者看完电影之后发表什么恶臭言论,那这人再体面也不行。
安越每一步都计划好了。
姚为杰根本不在乎她想看什么,他指了指西餐店外停的车:“我开车来的,我们去哪个商场?”
“最近的那个吧。”安越记得最近的商场好像十分钟就到了,“那边停车麻不麻烦,我们也可以走着去。”
“不麻烦。”姚为杰笑了笑,他结了帐,于是安越主动买电影票,又问姚为杰喝不喝饮料。
姚为杰为她开车门,很自然的说:“我不喝碳酸饮料的,我车后面有纯净水。”
他打开后车厢,拿出了那瓶准备好的纯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