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因为我喜欢你啊。
路人都在惊叹这是谁家老公,简直让富丽堂皇的大厅都黯然失色。
唐苒被淹没在那些熙熙攘攘中,脚步却一声一声,在她心上留下深刻的烙印。
无论过去多久,哪怕记忆模糊斑驳,她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人潮汹涌,她只能看得见他。
男人站定在她前面,眸底的惊艳和痴迷才镇定下来,握住她手时,掌心微微潮热:“走吗?”
她眼里含着星星,还没从那阵宛若目睹天神降临的澎湃中缓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哦。”
宋泊峤似乎想摸她头,可又怕弄乱她精致的发型,手指顿在半空中。目光从耀眼的钻石皇冠挪向她恍惚带着爱意的眼睛,虽然也许是错觉,但还是令他心思雀跃。
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傻了?”
许多人还在看着,他的宠溺毫不掩饰。
有人甚至开始起哄,唐苒脸颊一热,扯着他的手小声说:“走吧。”
裙摆繁复,宋泊峤弯身帮她提着些许,走得缓慢而小心。
唐苒侧过头望着他,明明高出二十多公分的个头,此刻却和她一般高,她甚至能看见他头顶。
此刻的他,真的很像公主的骑士。
殊不知她无意泄露出情绪的眼神,都被一旁抓拍的摄影师记录到镜头里。
*
唐苒原本不想拍婚纱照,是因为她对婚纱照的理解和别人不一样。
这不是一场刻意摆拍,两个人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完成一些设定好的机械动作,得到流水线般的产品。
这种所谓的纪念,也没有一丁点价值和意义。
其实她是个挺矛盾的人,一边理智地认清现实,不相信童话会发生,一边保留着对至真感情的敬畏。
比如她觉得婚纱照和婚礼,一定
要是两个相爱的人才行。如果没有爱,她宁愿不要。
之所以选这位摄影师,也是因为网上点评他的作品表现力无比生动,饱含情绪,并且很擅于抓拍人与人之间最自然的互动。
拍摄场景是一座古堡式教堂,有点远,两人出去就坐上了观光车。
这里是一座大庄园,据说靠海边,但目光所及看不见海,只有无边无际的绿草坪。
“海在那个方向。”摄影师听见她问,指了指右侧,“早上有点儿雾,看不清。我们先拍内景,然后拍草坪和园林,拍完内景出来差不多就能看见海了。我们下午再去海边,一直拍到夕阳和夜景,怎么样?”
摄影师是个年轻小伙,据说三十多岁,看着却像才二十多。脑后还扎个小揪揪。
唐苒兴致勃勃地点头:“好。”
阳光下,她的婚纱光泽粼粼,还泛着微微的灰蓝色调。
唐苒意外又惊喜:“婚纱和军装的颜色很配诶。”
之前看别人的样片,都是白婚纱配绿军装,没想到他们冥冥中凑成了同色调。
“当然要配。”宋泊峤扣着她手指,抬到唇边落下一吻。
后排传来相机快门的声音。
唐苒已经习惯了突然被拍,没有影响到她思路:“才一天,你怎么把衣服送过来的?”
就算昨天下午寄快递,也不可能大早上到。
宋泊峤回答她:“表哥派了个人坐飞机送过来,刚好有合适的航班,不然要申请私人航线,时间就说不准了。”
唐苒语塞。
听着怎么有股劳民伤财的调调?像言情小说里的霸总行径。
顾昱城是霸总,但宋泊峤不是啊,唐苒一直觉得她拿的是平民老百姓剧本。
摄影师一边看相机里的照片,一边接了句:“刚才我们熨衣服的小姑娘说,手都在发抖,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军装。”
唐苒“噗嗤”笑了:“我也是第一次。”
“是么?”宋泊峤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不是脱过很多次?”
“……”
“喂喂,这儿还有人呢!”
摄影师捂住耳朵嗷嗷叫,唐苒红着脸瞪他。
这套确实是第一次,和他之前穿的不一样,应该是他口中的军礼服。
唐苒只在电视里见过,有一圈黄色的麦穗带子,更亮眼,更隆重。每看一眼,心底都有汹涌澎湃的感觉。
所以直到现在,她的心跳一直没完全平复,就像海浪似的,一潮盖过一潮。
除了摄影师和跟妆师,服务他们的工作人员还有六个。
打光的,拎道具的,帮忙整理衣服的,还有随时听候差遣的杂工。
选择这个档位套餐的不多,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车,走向古堡,正在户外草坪拍摄的另外几对不禁投来惊艳的目光。
最后定格在一身军装的帅气新郎,和美到万物失色的新娘脸上,直到他们进入那扇VIP专属大门。
偌大的古堡加上他们,总共只有两对新人在拍摄。
这里有奢华的西式教堂,法国宫廷风内景,后院是《盖茨比》同款别墅造型,还有传说中出片率百分百的旋转楼梯和长廊。
每个角落都是电影质感般的景致。
用了将近一小时,才拍摄完古堡内景。
后院外的专属草坪上,早已为他们布置好室外婚礼场景,鲜花搭配简约的白纱,营造出清新典雅,充满生命力的拍摄气氛。
还有蛋糕和香槟塔。
跟随的工作人员多,这会儿都成了这场“婚礼”的气氛组。
他像骑士一般俯身亲吻公主的手背,两人在草坪上旋转,跳舞,他喂她吃蛋糕,她笑得像个小女孩那样开心。两人拥抱在一起,手握着手倾倒酒瓶,灌满五层香槟塔。
*
主纱太重,不适宜穿着走太远,唐苒也累了,拍摄完古堡和草坪,便回去换第二套妆造——粉色轻礼服。
而宋泊峤也换了身白西装。
他骑着辆造型可爱的电动车,载着她在草坪中间的车道上疾驰。
唐苒觉得两个轮不安全,一开始担心得要命,坐在后面抱着他腰,一动也不敢动。
“宋泊峤你慢点开——”
他故意假装没听见:“你说什么?”
车速太快,风太大,唐苒扯着嗓子喊:“慢一点!”
“哦,嫌慢了?再快点儿?”
“……”唐苒用力锤爆他肩膀。
摄影师在前面的车上举着相机,哈哈大笑。
当唐苒习惯了这种惊险刺激,也开始踩着脚踏站起来,在他身后摆各种各样的pose。
揪他耳朵,戳他脸颊,给他头顶上长对犄角。
沐浴着草坪的芬芳,在烈日炎炎下眯着眼,打开双臂拥抱住迎面而来的风,还有他。
拍一整天婚纱照是很累的事,唐苒原本也觉得会疲于奔命,像一场酷刑,却没想到玩得很开心,有时候甚至会忘了在拍照。
不用摄影师提示什么,两人就像平常一样,宋泊峤会哄她,逗她,会带着她玩,调动她最真实外露的情绪,然后定格在镜头里,成为一个个生动美好的画面。
当她穿着繁复的中式婚服,头戴珠翠凤冠,与他并肩走入大殿,一身旗袍穿梭在复古的园林中,执手相对,无声胜有声。她恍惚间觉得他们真有几世的缘分,而他穿越时间,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直到在那个寒风呼啸的冬日与她重逢。
不需要过多言语,彼此都认定是要携手一生的人。
*
傍晚海边,唐苒穿着墨绿色缎面吊带裙,头发挽了个慵懒低髻,露出完美流畅的肩颈线条。
原本定的是红色,但她觉得太普遍了,她还想穿着墨绿色裙子在夜晚的许愿池拍一套,于是换了这身。
摄影师说这件裙子很少有人能穿出感觉,可稍微改了些复古妆容的唐苒,就像从港片电影里走出来的女明星。
小伙子说话很直接,不会刻意恭维。
宋泊峤也觉得这副打扮的她,美得十分有攻击力。
两人坐在海边礁石上看日落,背影浪漫而安静,层叠的晚霞也被收拢入镜头。
手挽手走在沙滩,裙摆被海风吹成了波浪,她的刘海和鬓发飞舞,缠绕在他的白衬衫上,他转过身,亲昵谈笑间帮她温柔地拨开。
从夕阳西下走到夜幕降临,站在灯塔旁,点燃第一根仙女棒。
夜晚海风如潮,他低下头温柔地吻她,解开她长发,任由发丝拂过他脸颊,缠绕不清。
日落后升起别样的气氛,照片氛围也格外暧昧。
他们坐在沙滩椅上,看众星拥月,潮涨潮落,吃着夜宵喝着葡萄酒,好不惬意。
奔波一天,这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唐苒胳膊支在桌面上,双手托腮望着对面男人,他替她添了一些酒。
这一天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
原本把婚纱照当成艰难任务的她,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精神上的愉悦盖过身体的疲惫。
他们好像只是在逛这个巨大的庄园,发现各种漂亮风景和建筑,享受这一片私人海滩,和只属于两个人的浪漫时光。
酒香入鼻,唐苒觉得她有点醉。
对面男人的面孔有点模糊。
“宋泊峤。”她捧着自己的脸,软软糯糯地开口。
“嗯?”男人往她嘴里喂了块虾肉。
唐苒一边嚼着,一边半眯起眼睛:“你好像星星。”
“猩猩?”宋泊峤失笑,“我长得有那么难看?”
“不是那个猩猩。”唐苒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是那个。”
宋泊峤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望着:“为什么?”
半醉半醒的她笑得傻乎乎:“因为很亮。”
“那为什么不是月亮?”
“因为……”她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会儿,语气低下来,“我没有那么亮。”
“你是星星,我才可以挂在你旁边。”
男人眼眸一颤,握住她放在桌面上无措的手。
“傻瓜,你当月亮就好了。”尽管知道她醉了,宋泊峤还是认真地望着她说,“我来当你的卫星,你到哪儿,我就陪你到哪儿。”
“真的吗?”她眨了眨眼睛,有种孩童般的天真。
宋泊峤亲了下她的手背:“真的。”
唐苒望向刚被他亲过的手,脑袋彻底被酒精扰乱:“你为什么要亲我?”
男人眼底映出的,是他独一无二的那枚月亮,光芒闪耀,璀璨无边:“因为我喜
欢你啊。”
第42章 第42章我的嘴只有我老婆能亲。……
喝醉后的事,唐苒记得一些又不记得一些,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画面和声音,像录像带卡带一样。
她记得两人在夜晚的海边喝酒,吃海鲜,聊起星星和月亮,记得他望着她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一些缥缈的,稍纵即逝的情感。
第二天早上唐苒问他:“我有没有发酒疯?有没有做什么不得体的事?”
他搂着她腰,喂给她一口冰淇淋,眼神意味深长:“没有,你很乖。”
直到两人下午去店里选片,唐苒才懂了他这个眼神。
网红摄影师名不虚传,原片直出都可以媲美精修,氛围感拿捏得完美。
她尤其喜欢宋泊峤穿军装的几套,不止主纱,后来她觉得不够,用旗袍小礼服和最后那件绿裙子都配了一组照片。
粉色小礼服搭的迷彩军装,他将她抱起来,举得很高很高。
除了一些她笑得太开心,有点失去表情管理的照片,大部分都很满意。
但宋泊峤反而喜欢那些她笑到模糊的,都想留下来。两人稍稍争执,各退一步,留了一两张。
前面的照片,唐苒都看得乐呵呵。
挑挑拣拣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海边夜景照。
他们踏浪奔跑,他抱着她,背着她,牵着她的手转圈圈,帮她点燃手里的仙女棒,在浪漫火花中接吻。
坐在沙滩椅上安静地吃夜宵,碰杯喝酒聊天。
直到看见原本想穿绿裙子去拍的许愿池,那一幅幅在脑海中毫无印象的画面。而画面里的她,脸上明显挂着醉意的红,表情没一张正常。
她甚至坐到许愿池水里,像小孩耍赖般拽着他的手撒娇。
她玩得裙子湿透,头发也又乱又湿,把他拽进去一起发疯。
许愿池里,两个人浑身湿透,摄影师用心捕捉的光影,让照片带着深夜迷离的欲。
唐苒看到自己的疯样,再也没法淡定:“你怎么不拉住我!”
“你知道我没拉过你?”宋泊峤满眼无奈,更多是宠溺,“你说要飞到天上去摘星星,让我把你顶起来,不照做你就哭,说要去许愿池里捞硬币,我也拉过你,你说我影响你发财,我坏。”
“……”
“你叫我下去陪你捞,说乖乖给你打工,赚的钱分我一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一块钱,有多卖力?”
摄影师在一旁憋笑:“我作证,你先生没撒谎。”
唐苒双手捂脸,不想见人。
摄影师很有眼力,说出去抽根烟,让他俩慢慢选。
终于没外人在了,被围观窘态的羞耻感也缓解些许,她定了定神,慢慢平静下来,开始筛选第二遍。
其实海边的照片都很美,特别是他们坐在沙滩椅上聊天的样子,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分明是两张年轻的脸,却好像已经携手过半生,不言而喻的默契在彼此眼中,在画面里涌动。
唐苒指着那张她自己的正脸,好像痴迷地望着什么,而侧面的他嘴角隐约在动:“你说的什么啊?”
她很好奇她这样的表情是听到了什么,可记忆却偏偏在那刻空白。
“说我喜欢你。”
“……啊?”唐苒愣了足足十秒钟,仓促撇开目光,“又逗我。”
宋泊峤吊儿郎当地笑着,手臂慵懒自然地搭在她椅背上,指尖勾着她的防晒衣帽子把玩:“不信算了。”
虽然不敢信这人半真半假的语句,可话音轻飘飘的,依然砸在她心口,好像塌下去一块。
*
唐苒的十天假期一晃而过,还没体验够海边的湿润气息,刚刚习惯海岛生活和饮食口味,就该打道回府了。
“以后有时间,我们就来南方过冬天吧。”唐苒坐在飞机上,看着脚下越来越远的城市,高楼大厦和海岸线被云雾渐渐模糊,她靠在宋泊峤肩上,情绪明显不舍,“带上爸妈,还有……”
还有什么,她欲言又止,但宋泊峤明白。
她如此自然地叫爸妈,让他心口激荡了下,握紧她手:“好。”
云朵像棉花糖似的铺在脚下,唐苒用手机拍了一张又一张。
她拍云,宋泊峤拍她。
回头给他欣赏日光穿云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他在唇角偷了个香。唐苒羞恼地笑着捶他,手指被紧扣,他低下头,温柔而绵密地吻住。
宋泊峤剩余的休假时间,就陪她待在奚城。
唐苒上班,他像从前那样在院里等她。
五月约好的搬家终于被拖到十一月,但这次,她是彻彻底底结束了租房的日子。
孟芝舍不得,差点要抱着她哭,回头看见宋泊峤在门口,才忍住,吸了吸鼻子说:“以后如果在家太冷清,就过来找我。”
“好。”离开前,唐苒抱了抱她,拍着她肩膀,“你压力也不要太大了,养只小宠物,会治愈很多的。”
“嗯。”
大箱子已经被搬家公司的师傅运上货车,最后一个行李箱装着唐苒的一些私人物品,宋泊峤帮她推着,到电梯,无比自然地搂住她腰:“要不要养只小宠物?”
唐苒抬头看他:“我吗?”
“嗯。”宋泊峤表情认真,“平时我不在家,能有个小伙伴陪你。”
“好啊。”
“养只猫吧。”宋泊峤思忖后提议,“不用每天出去遛,这样你工作忙的时候也不会有负担。”
唐苒答应了。
两人当天就去猫舍,挑了只两个月大的银渐层小猫,回家路上一拍即合,取名叫椰子。
在厦门那一周时间,唐苒吃了许多椰子和芒果,还让批发市场邮寄了两箱到帝都,给爸妈和表哥。
宋泊峤看了眼她腿上,乖乖趴在航空箱里的小猫,笑了:“那以后我们的宝宝叫芒果?”
唐苒耳朵一红,倒没像以前那样躲开这个话题:“就不能不叫吃的?”
“你定吧。”男人握住她放在航空箱上的手,“我们家的事儿都你做主。”
唐苒憋着笑:“你能听我的?”
“怎么不能?”
唐苒望着他不太正经的样子,心念一动:“干嘛这么听话?”
宋泊峤勾唇笑了笑:“你说呢?”
不知是因为他这话,还是小猫发出的尖尖软软的叫声,唐苒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挠着。
这阵子,她脑中不时会想起那天,在厦门选片的办公室里,男人那声难以捉摸的“我喜欢你”。
语气乍听像开玩笑,可后来频频回味他眼底的光,又好像有几分认真。
一次次回忆逐渐叠加的滤镜,叫她迷失了那段记忆本来的样子。每当要拨云见日,又蒙起一层大雾,总看不清真实的轮廓。
小猫似乎有点焦虑,不停地叫,唐苒把手指伸进航空箱缝隙给它闻了闻,似乎就能安下心来,变成撒娇般的哼叫声。
等红绿灯的时候,宋泊峤也笑着伸进去手,小猫立马又变了声音。
男人扯唇嗤笑:“就认你妈?”
他非要点它鼻头,让它给点不一样的反应:“小子,叫爸爸。”
唐苒护崽般拽开他手:“你不要这样怼它。”
“完了。”宋泊峤轻叹着转回去,“我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后是没好日子过了。”
唐苒望着他装模作样委屈巴巴的样子,“噗嗤”一笑,打开航空箱把小椰子抱出来,举到他那边:“爸爸伤心了,亲亲爸爸。”
小猫身上一股奶味,混合着猫特有的气味,让人很上头。
当它小嘴巴快要贴上宋泊峤脸的时候,他出声警告:“不许亲嘴啊。”
“我的嘴只有我老婆能亲。”
“……”唐苒脸一热,用小猫鼻尖撞了下他
的大脑门。
冰凉的触感,温热的呼吸,宋泊峤心被撞软了,抬手捏了下它的耳朵,然后看着手指撇嘴:“这么小就开始掉毛。”
“猫咪掉毛不是很正常?”唐苒把小椰子抱在怀里,听着它安心的呼噜声,低头亲了亲,“我也会掉头发啊。”
看出她是真喜欢这小东西,宋泊峤无比庆幸自己的决策。
后备箱里是从猫舍里带的日常用品,幼猫粮猫砂和羊奶粉,一个简易的小猫砂盆,以及唐苒精心为孩子挑选的饭碗和水碗。
她拎着小椰子,宋泊峤把这些搬进电梯,回家后再一样样归置。
小椰子好奇地把家里逛了一遍,累了,开始在她腿上呼呼大睡,唐苒从网上下单了一个小猫爬架。
老板说幼猫太轻,还不能用自动猫砂盆,于是选好款式先放进购物车。
宋泊峤把小椰子的东西都收拾完后,到客厅看见这俩,眉头蹙起:“它非得睡这儿?”
唐苒指尖摸着毛茸茸的猫头:“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小点声,它今天很累的。”
“我也很累。”宋泊峤盯着她腿上蜷成一团的猫,“看不出来,这么小点儿就会耍流氓。”
躺哪里不好,非要躺在她腿间,那么微妙的位置。
那里除了他还没人碰过,现在居然躺了只公猫。
“小猫喜欢这种凹陷下去的地方,有安全感。”唐苒一本正经地解释,“人家才不像你,真流氓。”
宋泊峤扯着嘴角,扬了扬下巴:“信不信我现在给它提溜起来?”
唐苒双手护着小椰子:“你敢。”
小椰子现在是唐苒的宝贝,宋泊峤当然没真去提溜它,这猫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笨拙地爬起来。
两只前爪顺着她的腰往上移,打着呼噜眯着眼睛,开始享受。
宋泊峤:“……它在干嘛?”
唐苒以她刚在网上速学的猫咪百科知识,回答他:“踩奶。”
“踩什么?”
“……咳。”唐苒脸色也有点尴尬,“你不会看么。”
宋泊峤脸色越来越黑。
好家伙,这么个不到五斤的小玩意儿,堂而皇之地把他的私人领域侵犯了个遍。
平心而论,小椰子只要不在唐苒身上乱舔乱蹭,还挺招人喜欢。毕竟是那批小猫中精心挑选的颜值担当。
唐苒去洗澡的时候,宋泊峤拿起逗猫棒想和它玩。
小家伙懒得理他,开始巡视领地。
宋泊峤给它拍照,跟到哪儿,它就马上换个新位置,几乎把嫌弃二字写在猫脸上。
最后躺到它自己的小窝里,旁若无人地开始舔毛。
“不理我?”
“小子,知道你睡的窝是谁做的?”
小椰子转了个身,屁股对着他,尾巴在他眼前惬意地摇啊摇,竟然品出点高高在上的态度来。
宋泊峤终是拿小家伙没办法,灰溜溜出去前,给它身上盖了条毛巾当被子。
*
关上卧室门,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受到猫影响。
自己家大卧室,甚至玩得更疯狂卖力一些。
宋泊峤似乎是想占回领地,被猫咪蹭过踩过的地方,他用唇舌和呼吸留下自己的气息,用手掌让他的所有物变成任意他想要的形状。
唐苒迷失在他的体温和力道,像被浪潮高高拱起,又急速下坠,最后被他托救于深渊中,只能攀附着他健壮而稳固的身体,所有感官都为他驱使。
枕头垫着一只,另一只被震得掉下去,她觉得自己也快要掉下去,哭着去抓他的手。
宋泊峤将她抱起来坐在身上,紧密相连,轻声安抚,等她哭声暂歇,又开始新的一轮。
夜深人静,累极的她躺在他怀里。
小椰子在门外叫。
应该不止这一会儿了,刚刚两个人太投入,都没听见。
焦虑的小猫开始刨门。
唐苒听得心里难受,想出去看看,还没起来就被他摁住:“我去。”
宋泊峤披了件睡袍,刚打开门,小家伙嗖地窜到床底。
本来想去哄猫的男人一下被气笑,蹲下身低着头,里面黑不溜秋的,只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猫眼睛。
他压着火气,嗓音尽量沉稳,不吓到猫:“出来吧。”
那双绿眼睛朝它眨了眨,不动。
“你出不出来?”语气微微失控,很快又变软:“乖,出来。”
“再不出来我揪你了?”
“三,二,一——”
“零点九,零点八。”
“……你小子听不听话?”
大半夜的,看着男人跪在床边和一只猫斗智斗勇,唐苒连笑都没力气笑。
过了会儿才开口,嗓音发哑:“要不别管了,它刚来第一天,有点害怕,等它觉得安全了自己会出来的。”
宋泊峤挫败地坐在地毯上:“咱俩睡觉,床底下一双眼睛盯着你瘆不瘆得慌?”
“这有什么?就是一只小猫咪。”唐苒不以为然。
宋泊峤严肃纠正:“是公猫。”
“……”
宋泊峤看了眼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你觉得这样儿合适吗?”
唐苒:“有什么不合适的。”
一只猫而已,她觉得没必要上升到性别。
宋泊峤拗不过她,也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除了用强。
唐苒当然不会同意他用强。
最终两人一猫,在同一个卧室睡了一夜。
*
第二天早上醒来,唐苒觉得身上毛茸茸,原以为是自己的头发,结果低头一看,小椰子趴在她肩头睡得正香。
而旁边侧身望着的男人,脸色要多黑有多黑。
唐苒心脏一抖,护住身上的毛茸茸:“那个,小奶猫黏人很正常的,习惯就好。”
“那我怎么办?”宋泊峤一脸怨气,“我也黏人。”
他乐意她养只猫,但没想过连一起睡觉的空间都要被割让。
唐苒伸出一只手:“喏,这个给你。”
宋泊峤牵住了,但明显还是不满意:“它能躺你身上,我就配拥有一只手?”
唐苒失笑:“那你想怎么办吧。”
“肩膀给我靠。”
“……”
“快点儿,我耐心有限。”
唐苒认命地摊开,他还真臭不要脸地躺过来,和猫各占一边。
但比起猫,人的段位还是更高些。
他要的岂止是一条手臂。
唐苒被他整个抱住时,惊醒的小椰子跳下床,又躲到床底。
灼热呼吸在被窝里往下,唐苒气息乱了,摁住他:“我要去上班……”
“用不了多久。”
于是清晨的小猫,安然地躲在四周昏暗的秘密基地,听着头顶令猫迷惑的声音,揣起前爪,又美美地眯了一觉。
*
这天下午,唐苒收到摄影师发来的几张精修,让她看看初步效果。
每个系列发给她一张,如果光影风格满意,再继续修其他的。
图片最后有一段视频,唐苒保存下来后,发现已经被撤销。
【发错了,那个是花絮片段,还没剪好。】
唐苒:【哦哦。】
出于好奇,她还是去相册点开了。
暮色与浪潮交织的海边,宋泊峤无比认真地望着她:“我来当你的卫星,你到哪儿,我就陪你到哪儿。”
记忆中的空白片段被眼前生动的画面给填上,连同整颗心都被塞满。
画面里,他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她痴痴傻傻地问为什么。
男人开口时,目光犹如满天星星落在她身上:“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43章 第43章要么从一而终,要么阉了……
视频里的男人,眼神和她想象中一样认真。
朴实的,生动的,像在宣誓一场盛大的浪漫。
对着醉眼朦胧的她,难得放肆地吐露出真心,每一缕目光都带着闪耀的爱意。
“因为我喜欢你啊。”
轻柔低缓的声音,好像把她拽进那双深邃眼底,那片海浪和月光营造的世界。
“小唐。”
任何声音都被摒弃在世界之外。
直到那人叫第二遍:“小
唐,看什么呢?”
唐苒猛回过神,她这是在办公室。
黎秋水拿着一沓文件站在她桌旁:“这是上个月的重大案件,要报送到省里。”
唐苒忙摁灭手机,点点头:“好的。”
“瞧你这样,蜜月旅行挺滋润的?”黎秋水笑着瞥了眼楼下,“大下午的又过来等着了,一天天的,你家这位挺专情啊。”
若是以前,唐苒不会把这话放心上,她断不会觉得她和宋泊峤之间,担得起一句“专情”。
此刻脑海里却像着了魔,翻来覆去重播着那段画面。
宋泊峤喜欢她。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唐苒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只能强行把这事儿驱逐出脑海。
熬到下班,从检察院门口望向停车场那辆惹眼的宝马——
每次他停的位置都离楼门口近,应该是不想让她走太多路。
他的贴心和爱护总是渗透在每一个细枝末节。
唐苒越深深回想,越觉得有迹可循。
见她好像在发呆,宋泊峤开门下车,迎过来。
今天降温,他手里搭着件白色羊绒外套,走上台阶,披到她肩上。
笔挺的制服外裹了一层,她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一些。
嗓音也一样柔软:“等很久了吗?”
宋泊峤感觉她今天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一样,认真端详了几秒,无果,替她将衣领拢紧:“也没很久,在车上打了会儿游戏。”
唐苒两只手都伸向他:“冷。”
宋泊峤握到唇边呵了口气,笑得又温柔又痞:“今天这么会撒娇?”
她望着他,双眼亮晶晶地眨啊眨:“你不喜欢么?”
“喜欢。”他将她的手捧到自己脸上。
唐苒嫌他脸颊冰,笑着躲,娇声说讨厌,在男人莫名愣神的那秒,手调皮地钻进他衣领。
正在玩闹的两人被一声清咳打断。
唐苒回头,看见一脸严肃的检察长,连忙收了嬉笑神色,冷静下来打招呼。
宋泊峤礼貌得体地点了下头:“您好。”
“你好。”检察长略带审视的目光在宋泊峤身上停留片刻,满意地望向唐苒:“不错,挺会挑。”
唐苒脸上笑呵呵,多谢夸奖,心道这果然是个颜控的世界。
她身边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见了宋泊峤这张脸,没一个说他不好的。
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当初脑子一热,答应和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结婚,有这张脸一半的功劳。
他要不长成这样,她怎么可能被迷惑?
骗了自由骗身子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被骗心。
男人真的是祸水。
宋泊峤就这么顶着她直勾勾明晃晃的目光,到上车,驶离检察院大门,终于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无奈笑了笑:“手机。”
“……哦。”唐苒这才注意到响了好几声的手机。
是单位同事建的小群,平时关系挺好的几个,今天周五,唐苒和宋泊峤请他们去暖居。
张姐问地址在哪儿,唐苒把家里定位发过去。
今晚人多,吃火锅热闹,两人顺路在楼下超市买火锅底料和配菜。宋泊峤顺手抓了几盒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很。
唐苒脸一热,扯他袖子:“又要买了?”
“是啊。”男人意味深长地望向她,“你看看你,多难伺候。”
唐苒掐了把他的腰,他却像没事儿人似的,一脸悠然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堆满收银台,然后走到另一头准备装袋。
唐苒出钱,他出力,夫妻俩完美搭配。
小区私密性高,外来人员都要业主确认才能允许登记进门。
颇费了点儿周章,才把那些人全放进来。
张姐和陈检带的乔迁礼物是一套宫廷风摆件加古法香薰,很适合放在唐苒新买的香案上。
“谢谢,太破费啦。”
“好干净啊,都不敢踩。”
唐苒笑着给人拿鞋套。
张姐“哟”了声:“这鞋套还是布的呢,带鞋底儿,这么高级?”
唐苒下巴尖指了指厨房:“他买的,说洗干净可以重复利用,塑料的质量差还不环保。”
“真会过。”
“是啊,家里又不常来客人,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她不自觉转述了宋泊峤原话。
张姐一脸刮目相看的表情:“思想境界都不一样了呀。”
同事们纷纷起哄,唐苒不想成为这样的焦点,赶紧给他们发鞋套。
乔迁礼物堆满茶几,宋泊峤也出来迎客道谢,一起领他们在屋里转转。
江若若挽着唐苒问:“小猫咪呢?”
“在它自己房间。”唐苒说,“人太多,怕吓着。”
江若若压低嗓音:“那我一会儿悄悄去看。”
孟芝耳尖听到了,连忙凑过来:“我也要看小猫咪!”
唐苒无奈地笑:“他们打牌的时候我带你俩看。”
如果这会儿去,免不了一窝蜂,真会把小椰子吓到。
路过猫房的时候,宋泊峤随意打了个哈哈,略过去:“内有猛兽,就不看了。”
长得还没猫砂盆大的“猛兽”小椰子竖起耳朵:???
宋泊峤继续准备火锅,张姐和几名男同事围在茶几边打扑克,剩下不打牌的人,宋泊峤也提前开了电视机,准备了手柄给他们玩游戏。
何卓和小汪忘我交战着,三个女孩对了个眼神,悄没声地走向猫房。
“你们没装修儿童房吗?”孟芝问。
“没呢。”唐苒淡淡地说,“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装修成什么样,想着到时候慢慢添置。最好等孩子大点儿了,她/他自己能选喜欢的风格。”
江若若叹了叹:“我要是有你俩这样的爸妈就好了。”
作为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孩子,江若若一直忍受着爸妈对自己的忽视。虽然因为计划生育,直到十八岁才有妹妹,但从小到大住的都是爸妈为儿子准备的房间,甚至衣服,也很少出现小姑娘爱穿的粉色。
现在爸妈倒是想通了,妹妹才几岁,过的是公主般的日子,和当年的她天上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没事儿,咱以后赚钱自己买房。”唐苒摸摸她的头。
为了避免那晚一样的突发状况,唐苒先把门开了条缝,看见小椰子乖乖躺在窝里,才放她们进来,再关上门。
“我的天呐好可爱……”
“这就是两个月的小猫咪吗?像个小宝宝!”
“啊啊啊我也想当它妈妈!天天抱着可太幸福了!”
“苒苒它什么时候生崽崽?我要预定一只!”
唐苒憋笑,清了清嗓:“它是公的。”
“……”孟芝嘴角一僵,“长这么娘是个公的?”
“……嗯。”唐苒点点头,虽然她也觉得小椰子长得太像小母猫,那双眼线尤其妖娆惑人。
“我不信,我要看。”
“看哪儿?”
“……”!!!
“啊啊啊孟芝你个流氓!小猫咪没有尊严的吗?”
“我去,还真有蛋……”
江若若:“臭流氓你出去,不要猥亵我/干儿子!”
最后在孟芝的强烈恳求下,唐苒答应等小椰子未来老婆生了崽崽,给她留一只。
江若若也想要,可她现在还住在父母家,没条件。
于是预定了小椰子第N个老婆的崽崽。
宋泊峤知道后,轻描淡写地说:“它只能有一个老婆。”
江若若:???
男人一边往火锅里涮肉,一边义正辞严:“我家的猫也要守男德。”
“要么从一而终,要么阉了。”
“噗——”
“哈哈哈哈……”
桌旁哄笑一片。
张姐勾着唐苒的肩膀,眼泪都快笑出来:“姐妹,你老公真是……极品。”
唐苒也笑得两眼模糊。
她捧着杯子,侧头看向平日里慵懒松弛,这会儿却认真为大家服务的男人,大脑一阵飘飘然。
直到张姐叫她:“这么大日子,不喝点儿酒么女主人?”
宋泊峤:“别,她喝酒会跳舞。”
“……”唐苒
想起拍婚纱照那天她发疯的情景,嘴角一抽。
宋泊峤说话直接,也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亲昵:“千万别害我,她能拉着我跳一整夜。”
陈检喝了点酒,嘴上开始没把门:“怎么个跳法儿啊?是我想的那种不?”
张姐嗔他:“你注意点!”
陈检和刘检勾肩搭背,一块儿笑得前仰后合:“这儿又没有未成年。”
江若若指着走廊那边:“谁说的?有未成年猫。”
唐苒看着那张人群中最恣意张扬的脸,比头顶灯光更耀眼的男人,没喝酒,但好像醉了。
她恍惚看到神祇下凡,天地间所有光芒都聚在他一人身上。
唐苒后来还是喝了点酒。
她自己主动喝的。
有了那次喝醉的经验,她小口小口,像品茶一样细细地抿。
同事们尽兴离开时,她也是刚好微醺的状态,脑袋有点晕,但意识清醒,还能走直线。
送完大家,两人依偎着从电梯往回走。
门刚关上,宋泊峤问她:“去洗澡?”
话音未落,轮到他被她按着,背抵在墙上。
唐苒迷蒙的双眼像猫一样盯着他,缠上他脖子的双手很软,很热,呼吸带着葡萄酒的芳香。
酒壮怂人胆,她仰起头,轻轻啄了口他的唇,却没有退开。就这么鼻尖触着鼻尖,睫毛扫着睫毛,近在咫尺地看他。
男人眸底顷刻间洇成墨色:“今天这么主动?”
唐苒轻哼了声,被酒精润过的嗓音很软很娇:“我头好晕,抱我去。”
膝盖若有似无地蹭着他腿。
宋泊峤深吸了口气,一边热烈地噙住她唇,一边将她端着双腿抱起来。
唐苒无比顺从地盘上去,有意无意中蹭着。
喝了点酒,勾人得要命。
宋泊峤平时就遭不住她撒一点娇,眼下就是明目张胆的求/欢,整个人岂止疯掉。
没等进浴室,从走廊斗柜里拿了盒拆开。
“怎么这里也有……”唐苒坐在斗柜上,齐腰高度,正正好,说了一半的话被他抵回去。
轻哼,吸气,红着脸娇赧地捶他肩膀。
头碰到身后的墙,宋泊峤用手掌垫住她后脑,倾身覆到她耳旁:“每个房间,每个柜子里都有。”
“……”怪不得要买那么多。
唐苒瞪着他,眼角溢出晶莹的光,下意识咬在他肩上。
“头还晕吗?”宋泊峤一边使坏一边问。
唐苒张了张口,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埋怨他明知故问,哪只是晕,她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脚不沾地,柜面也越来越滑,几乎坐不住,唐苒只能抱着他,依着他,把全身重量都给他。
从走廊到主卫的地面上散落着两人衣物,有整有碎,湿哒哒的一片狼藉。
唐苒今天喝了酒,微醺后感官被放大。少了理智的困扰,给予的反馈也更为热烈。
释放着骨子里的娇和媚,将他缠得像一头失控的兽,只会拼命侵占自己的领地。
偶尔忘了温柔些,听见她又捶又哭,才清醒回笼,慢下来安抚。
浮浮沉沉,生死间徘徊好几次,终于被他抱到主卧,陷进柔软里,整个人舒坦许多。
宋泊峤让她坐着,脑后垫了两个枕头,像狼兽一般的眼安静下来,以逸待劳。
唐苒获得主动权,享受起自己的节奏。也像他对自己那般,把属于她的领地变成她想要的任意形状。
这方面她没研究过,没有什么技巧和章法,但她想她是有天赋的。
毕竟他的表情变化藏不住。
她开始领略到掌控局面的乐趣,越来越得心应手。
望着他迷蒙半睁的眼,唐苒俯身,手掌按在他肩上,酒香醉人的呼吸灼进他耳朵:“老公。”
男人下意识握紧她腰,气息愈沉重,尾音像勾了段波浪:“嗯……?”
她咬着没有再动,字字绵柔而清晰,酥到骨子里:“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44章 第44章你永远是最好的你。
宋泊峤向来是把控节奏的那个,从没受过她这样的折磨。被她稍稍用力一咬,额头脖颈的青筋都浮起来。
可她偏不再动,还似懵似懂,故意耍坏地提醒他回话:“嗯?”
“……很早以前就说过。”感官混乱中,他本能地去寻她呼吸,捕捉她眼神,“忘了?”
唐苒此刻也懊恼,她一开始对这段关系并不上心,没刻意去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等慢慢动摇的时候,才发现错过了许多珍贵记忆。
思绪游离间,被宋泊峤箍着腰背,轻易转身。
两个人换了方位,契合的姿势却没有变。
唐苒不自禁哼一声,指甲扣进他肩上皮肤,呼吸又开始乱了,字不成句:“你……你还没说……清楚……”
指尖划破的皮肤被她无意识地磋磨,啃咬,捶打,一片惨状,微麻的痛意却不曾影响到他。更像是振奋的催化药剂,在昏夜里无限放大情绪和感官。
唐苒哭着登峰一回,屋内空气流动才舒缓下来,头抵在他肩窝里,打着嗝慢慢平复。
等终于捋顺了气,才嗔道:“你属泰迪的吗你!”
他笑得满足又坏:“跟水龙头正好一对儿。”
唐苒憋住笑,接着骂:“……狗男人。”
“好啊,只做你的狗。”宋泊峤待在里面,像鸟雀归巢,安然地歇息。
轻叹了叹,唤她:“苒苒。”
唐苒哑着声:“嗯?”
“那次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他无比坦诚地望着她眼睛,“是认真的。”
她眼睫一颤,记忆被拂去一层灰。
原来他说的是在张姐家聚会那次,当着同事们开的那句玩笑。
原来从始至终,都不是玩笑。
唐苒鼻头一酸,才被风干的眼底又湿润。
“我不是随随便便会结婚的人,一辈子的事儿,怎么能草率。”双眸像漆黑的夜一般,拽着她往更深处去,“从一开始我就确定,我要你。”
他牵住她的手轻轻一吻:“别人都不行,只要你。”
唐苒终于明白不是她捡了个大便宜,是此人早有预谋,引她入瓮。
亏他一开始装得那么清风朗月,丁点都没泄露出坏心思,原来是个精湛演员。
心脏里涌着小泡泡,又不禁有点恼他:“骗子。”
宋泊峤噙住她唇,低声:“有我这样的骗子?把自己骗得精光,连人带身家都给你了。”
顿了顿,意有所指:“穿不穿衣服都由你说了算。”
唐苒哼笑:“那你去裸奔呀。”
“不行。”宋泊峤一脸认真:“我这身子只能你一个人看,就算你不要,也得为你守着。”
“……”唐苒噎了噎,戳他脸颊,“还有贞节牌坊呢你?”
“那是。”带着点儿得意,“抱你去洗澡?”
唐苒点点头:“嗯。”
起身时她警告了句:“我很累,不准再来了。”
“好。”他一脚踢开浴室门。
对于她是真来不了了,还是忸怩矫情,宋泊峤一向能分得清。
老老实实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两人躺回被窝里抱着。
关了灯,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彼此的气息交融缠绕,唐苒觉得安心又幸福。
“老公。”
“嗯?”
她仰起头,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下颌轮廓:“你没有话要问我么?”
她以为他至少会探一探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剖开之后坦荡地说他喜欢,却不追问她喜不喜欢。
好像一点不在乎是否有回应。
她甚至有种荒谬错觉,这已经是他所习惯的状态,有种长年累月置身其中的安定淡然。
宋泊峤不答反问:“还不想睡?”
唐苒轻轻揪着他睡衣胸前的情侣小熊图案,打算不刨根问底:“还有个事。”
男人笑了下:“什么事?”
唐苒捏住小熊耳朵:“你之前说教我打架,是开玩笑么?”
“打架?”宋泊峤稍一愣,明白过来,“哦,你说格斗术。”
唐苒点点头:“嗯。”
宋泊峤笑着盯住她眼里的亮光:“想学?””
是啊。“唐苒语气认真,“总要有点自保的本领,不让人家觉得我是个弱女子,不配和他们男人一样在一部冲锋陷阵。”
“别这么想。”宋泊峤捏住她鼻头,轻轻地,“我看你比那些男人强多了。”
唐苒“噗嗤”一笑:“客观一点,不要戴滤镜。”
“我很客观。”宋泊峤和她一样认真,“你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刻苦,你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况且有我在,以后你还能把他们揍趴下。”
唐苒感受到这番话的真诚,绝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在恭维她,心口热热的,仰头亲在他下巴:“老公最好了。”
今天简直让他尝到了大甜头,还是源源不断的惊喜。
宋泊峤截获她唇,哑声:“那你多撒点儿娇。”
唐苒被他揉得眯眼:“嗯……”
“多叫两声。”
“老公。”
“嗯?”
“老公……”
“乖。”局面失控,他试探着,想要拽她一起沉沦,“明天休息,再来一次么?”
夜太黑,吞噬了理智,唐苒顺从感觉盘上他腰。
……
这房子原本就留了一间,宋泊峤说要当健身房用,但因为他一直没回来,健身房里还是空的。
第二天一早,宋泊峤在网上下单健身器材,说买个沙包给她练拳击。
这会儿才觉得房子小了,要有二百多平,能给她弄个搏击台在上面打滚儿。
“已经不错了。”唐苒坐在沙发上,一边摸着小椰子的头,一边看他网购东西,“太大了我们小椰子要迷路,是吧宝贝?”
宋泊峤轻呵了声:“它倒是你的宝贝。”
语气酸得不行。
唐苒笑着凑过去亲他左脸颊:“你是大宝贝。”
宋泊峤心如止水地付着款,唐苒给他开了亲密付,再也不用囊中羞涩:“那我和它同时掉海里,你救谁?”
唐苒眨眨眼:“你不是会游泳吗?”
宋泊峤意味深长地盯了她几秒,没说话,嘴角轻扯,转回去继续看手机。
唐苒抱着小椰子玩了会儿,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这么认真,脑袋凑过去。
只见他正开着某团购软件,在搜索同城的猫咪游泳课。
唐苒差点笑喷,把小椰子揉成一团:“完了,你爸疯了。”
“是疯了。”
手机被摔到旁边,小椰子从唐苒怀里被他提溜起来,呆傻无助地抻着爪子,发出尖而软的“喵喵”声。
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猫和手机一样待遇,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角落。
而唐苒被他抱回卧室,关上门,从白天厮混到傍晚。
水一壶一壶地往屋里送,中途点了顿外卖补充体力。
直到太阳公公都下班,她还坚守在浴室的洗漱台边。水龙头被她不小心扒开,溅到他身上的也分不清是什么水,凉的热的,流动的黏稠的,都顺着往地面上淌。
唐苒手上满是他的汗,身上也有,眼泪渗进头发里:“老公,要晕了……”
“不是刚休息过半小时?”宋泊峤将她的后脑护在镜子前,俯身说话时猛一送,听见她失声,闷坏笑腔递至她耳边:“想练格斗,这点儿体力可不行。”
唐苒咬唇哼哼,勾着他手臂才勉强稳住。
“我当教练不会放水的。”他身体力行,更加苛刻地训练她,“提前习惯,别到时候再哭。”
半夜十一点,唐苒开始吃夜宵。
认识他以前吃得少,怕胖,可照现在这运动强度,她只怕自己会气血两亏。
燕麦粥里特意嘱咐店家多放了点红枣。
宋泊峤给她泡牛奶时,小椰子从她身边蹦下去,箭一般嗖地射向餐厅。
岛台太高,它如今还跳不上,急得嗷嗷叫。
男人一整天吃饱喝足,春风得意,也犯不着跟小家伙吃醋了。这会儿心情好得很,懒洋洋逗它:“笨蛋,不是你的。”
“喵呜~~”(就是我的!)
“闻着奶味儿就是你的?你咋那么厉害呢?”
“喵呜呜~~”(我要喝!)
“这是妈妈的,你不能喝。”
小椰子像能听懂似的,不再与他争辩,嗓音低下去:“喵。”
然后一屁/股坐到墙根,认命地舔毛。
宋泊峤望着它,眼里多了些父亲般的慈爱。
小家伙还是越看越顺眼的。
除了占着她胳膊睡觉,踩她胸舔她脸在她腿上拱来拱去的时候。
于是给唐苒泡完牛奶,他把小椰子提溜进猫房,亲手给它泡了碗羊奶粉。
*
周日,宋泊峤负责接待送货师傅,指挥安装健身房里的器材。
唐苒刚收到单位群下发的文件,公诉人竞赛报名,打开笔记本开始敲键盘。
微信消息同步到电脑,唐苒放在屏幕角落,时不时瞄上一眼。
韩铮:【没啥用,咱又不是什么人物,顶多凑数陪跑。】
江若若:【多少还是有点儿用吧?】
韩铮:【谁知道呢,反正不给我涨工资就是没用。】
小汪:【要不要这么庸俗?你干刑检就是为了钱?】
韩铮:【那是,没你高尚。】
小汪:【若若参加不?】
江若若:【还在考虑,最近动不动加班,估计没时间准备,别两头都耽误了。】
【@唐苒你呢?】
唐苒切换到微信界面,轻快地敲了几下:【填表呢。】
韩铮:【……】
【看看,这行动力。】
江若若:【那我也参加吧,咱俩一起准备。】
唐苒:【嗯嗯。】
【我没上过庭,控辩对抗你陪我练练~】
韩铮:【谦虚了啊辩论队首席。】
不知道怎么的,唐苒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在单位里传了个遍,都知道她高中时是何等风云人物。
大概是黎秋水在外面逢人吹捧她。
唐苒无奈笑了笑:【那和庭审能一样么?】
【@江若若明天下班来找你?】
江若若:【好~】
“干什么呢?”宋泊峤从沙发背后围上来。
唐苒仰起头,额头碰了碰他的下巴:“公诉人竞赛,我报个名。”
宋泊峤:“什么时候?”
“十一月下旬。”
“那现在得开始准备了?”
“是呀。”她转过身,捏捏他脸颊,“明晚我找若若一起练习,你不用接我下班了。”
“要不请她来家里?你俩去书房,我不打扰。”宋泊峤提议,“我是怕你在外面不好好吃饭。”
唐苒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几秒,笑出声:“确定是怕我不好好吃饭,不是因为见不着我心里难受么?”
“你现在可真是……”顿了顿,他隔着沙发背把她抱起来,“越来越欠收拾了。”
唐苒勾着他脖子,两腿用力挣扎着:“我不要!”
“不要看看你的健身房?”
“……”唐苒偃旗息鼓,瞪了他一眼。
原来空荡荡的房间被摆满,落地窗边放着台跑步机,和一盆绿植,另外三台是唐苒说不出名字的器材。
他还真给她弄了个立式沙包,而且是粉红色。
唐苒试着握拳砸过去,沙包纹丝不动,像被猫挠了一下。
身侧男人憋着笑:“你这点儿力气,确实得练。”
唐苒不信邪,退远一些,对着左右拳头各哈了一口,然后冲过去。
“……”
宋泊峤这次没憋,直接笑出声,转身从角落箱子里拿出两副拳套。
其中一副红色的递给她:“来,我教你。”
唐苒学着他的样子,无比认真地穿上拳套。
“出拳不要只动手和胳膊,你上半身没多少力气。”
“转身,用腰部力量。”
“打出去别推,利落点儿。”
正儿八经地学起来,唐苒发现他真的很严格,还有点儿凶。
“说了别推,碰上坏人你也推他?”
“用拳头让他疼。”
“方向不要偏,再来。”
只练了一个多小时,比和他大战八次还要累。
好在宋泊峤这练兵一样的架势的确有成效,短短一小时,她已经像模像样。
洗掉满身汗和疲惫,用花洒冲了冲肌肉酸软的位置,唐苒一身轻松地从浴室出
来。
知道她是真累了,宋泊峤今天没想再弄她,怕忍不住也没和她一起洗澡。
他是在客卫洗的,这会儿已经躺在被窝里,边玩游戏边等她来。
唐苒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几下,她点开,是江若若发来的公诉人竞赛复习资料。
唐苒道谢后接收,保存,退出两人对话框时,列表又出现一个红色小圈。
是单位群里一位同事发的消息:【听说了,报名报得可积极,生怕漏了她似的,刚当上助理就这么飘。领导放她在六部,这态度够明确了吧?全国检察机关优秀公诉人,想什么呢?真会做梦。】
应该是打算发给别的同事,不小心误发到群里。
消息撤回得快,如果不是她刚好拿着手机开着微信,又刚好对文字有着一目十行的能力,也许不会看到这段话。
唐苒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
她不具备八面玲珑的天分,工作也不是为了交朋友。一部到六部还有行政人事各科室,整整一栋楼的人,合得来合不来,全都随缘。
愿意了解她的自然会明白她,同频自然能成为朋友,就像她和一部那些冲锋陷阵的勇士。
而对于她这种削尖了脑袋为自己谋前途的人,总有一部分看客会觉得她努力得刺眼。
她不在乎。
从学生时代,这种眼光和风凉话她经历多了。
也许是因为参加工作后,成年人都擅于伪装,哪怕看不顺眼,平时见面也都客气礼貌。
忽然再重现这种论调,她竟有点不习惯。
恍惚间听见宋泊峤声音:“怎么了?”
“没事。”唐苒把手机扔回原地,转身躺到他怀里。
宋泊峤伸手关灯,为她掖好被角:“睡吧。”
卧室安静了很久,她轻飘飘的嗓音像一道极小的电流,擦亮黑夜:“老公。”
男人将她搂得更紧些:“嗯?”
唐苒仰着头,脸埋在他颈窝:“你这么好,应该有很多优秀异性喜欢你吧。”
宋泊峤无奈笑了下:“大半夜不睡觉,胡思乱想。”
唐苒往上蹭了蹭,漆黑中望着他发亮的眼睛:“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看出她不依不饶的眼神,宋泊峤轻叹一声,将她的头摁回胸口。
心跳沉稳而有力,就像他落地有声的每一个字音:
“你是我见过眼神最有力量的女孩儿。”
“你很坚定,有韧劲,你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永远走在那条路上,不会被人干扰,也不会迷失。”
很多男人喜欢过她,要么因为她漂亮,要么因为她优秀,但总归都是外在的光芒吸引过那些男人。他们追逐光的时候,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也未曾了解过她的内心。
微热的眼带着潮气,唐苒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我迷失过的。”
“没事,都过去了。”他低头吻在她发心,“你永远是最好的你。”
唯一的遗憾,是他对那些年一无所知。
他没能陪在她身边。
第45章 第45章我喜欢你,有那么不明显……
那些话像一阵温热的风,将她心底那点阴霾席卷干净,只剩下鼻间暖烘烘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
江若若虽然只是个助理,但跟着大名鼎鼎的陈检,接触的都是最复杂尖锐的案子,再加上她自己学历高,勤奋,在一部成长很快,如今一些简单案子,陈检已经会放她单独处理,出庭公诉。
唐苒把江若若当目标,江若若把她当偶像。
“我也就是案子办得多,有点儿经验,庭审上要有你这张辩论队首席的嘴,那才叫无往不胜。”江若若一脸期待。
唐苒:“什么辩论队首席啊,你别跟韩哥一块儿胡闹。”
韩铮在一部的年限比江若若更久,只不过考试能力堪忧,今年的员额遴选没通过,依然还是个助理。
但一部除了何卓没一个吃干饭的。韩铮能说会道,思维敏捷,张弛有度,是审查讯问的一把好手。
唐苒已经下班了,一部同事们还在加班。
她在这儿一边看复习资料,一边等江若若。
“我可没胡闹。”江若若把明天公诉要用的文件打印出来,“哎,电诈太多了,烦死个人。”
唐苒回头一看,何卓难得乖乖坐在位子上,这都六点半了,还在拿工作座机打电话。
江若若也看了一眼,憋笑:“他啊,最近负责反诈宣传和回访,结果老被人当成骗子。”
对于何卓此人,唐苒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不坏,该干的活也一分没少干,不能说他玩忽职守,但对这行显然没热情。
江若若尤其看不上何卓,在她眼里,唐苒才是该取代这个纨绔大少爷,来一部发光发热的人。
何卓又一次面如菜色地挂了电话,江若若压低嗓音笑得花枝乱颤:“又被骂了,真解气。”
大家都忙着,唐苒没敢笑得太放肆,清了清嗓:“小汪哥哥呢?”
江若若抬抬下巴,她往门边一看,一身法警制服的小汪正好进来,灰头土脸的,看见她俩点头笑了笑:“若若,唐检。”
江若若调侃他:“挺会来事儿啊你,这声唐检叫的。诶——我让你碰我杯子了吗?住手!”
小汪从江若若的大玻璃杯里倒了一小杯出来:“我嗓子都冒烟了,救命。”
说完一咕噜喝光。
江若若看他喉结滚动的那眼,脸红了红,低头继续整理东西:“饮水机又没几步,懒死算了。”
唐苒笑着望向小汪:“法律援助那边很忙?”
“忙死了,哪有不忙的,我以为我就坐那儿当个木桩子,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太会讲了吧。”小汪看了眼江若若,“还要给我张罗对象。”
唐苒没憋住:“噗——”
“我跟他们说了明天换个人去。”小汪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就不适合在那儿招摇过市。”
江若若阴阳怪气的:“哟汪警官,今早出门没照镜子呀?”
小汪嘴角一抽。
江若若给他递了个小镜子过去:“鼻毛剪一下。”
小汪怼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看:“哪有鼻毛?”
“你仔细看。”
“没有啊。”
“再看。”
唐苒埋头看复习资料,不再掺和这两人。
小汪不笨,甚至很有点小聪明,长得也帅,法警制服一穿,是特别招女孩儿的那种。
但在江若若面前总显得呆呆傻傻。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
宋泊峤休假的最后几天,日子过得孤寡而单调。
白天打扫家里,晚上做饭给她和江若若吃,时不时往书房送点茶水和点心。
大部分时候,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揉着小椰子软乎乎的身子玩。
唐苒还怕他心里不舒坦,人家倒是悠闲自在得很,只不过那点被压住的情绪,都会在睡前,不折不扣地反噬到她身上。
他没有要太多,一次足够,既能给自己解解馋,让她愉悦放松,又不会累着她,影响第二天工作状态。
每天早起半小时,练一练力量,打一打沙包,唐苒体力倒是越来越好了,上班精神头也更足。
然而宋泊峤二十天休假,在十一月中旬末尾就要结束。
当天唐苒独自回家,厨房里飘来红烧排骨的香味。
宋泊峤给她做了个食谱,每天菜不重样,营养齐全。
只可惜是最后一天了。
这次,唐苒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不舍,人还没走,心就像被挖出了一块,空荡荡的无所适从。
她用力甩了甩头,不让这种情绪过度席卷上来。
【wei猫】
“老公。”
正在厨房盛饭的男人回了下头,没看见江若若,有点意外:“你一个人?”
唐苒“嗯”了声:“今天交过来一个大案子,若若要加班。”
江若若话是这么说,但哪就急在今晚,估计是听闻宋泊峤明天要走。
唐苒没和她较真,毕竟自己也有私心。
宋泊峤笑着解掉围裙:“我还以为你特意留着跟我过二人世界。”
隐秘的心思被猜到,唐苒脸热,娇嗔的眼神看过去。
男人顺手搂住她腰,低头探过去亲一口:“吃饭。”
“哼。”
宋泊峤最近很受用她无意识的撒娇,哪怕是这
样哼一声,都能听得心花怒放。
两人刚面对面坐下,小椰子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在唐苒旁边的地面上认真比了比椅子的高度,小短腿奋力往上一蹦。
唐苒笑出声:“这儿没你的饭宝宝。”
“人吃饭你掺和什么呢?”宋泊峤没她温柔好脾气,用筷子背面敲敲桌沿,警告,“要坐就坐那儿别动,不准上桌。”
小椰子显然没听懂,又用眼睛比了比桌子的高度,确认自己的小短腿可以,一不留神蹦上桌。
宋泊峤毫不留情地拎着它脖子提溜下来,扔到地上,指着它再次警告:“不准上桌。”
小椰子愣了几秒,跳上他旁边的座位,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他,没继续往上。结果宋泊峤刚开始吃饭,它趁他不备又上了桌。
宋泊峤再次给它提溜下去。
小椰子又换了把椅子跳。
唐苒笑得不行,一边吃饭,一边看父子俩斗智斗勇。
小椰子上一次桌,宋泊峤提溜它一次,最后猫总算接受自己斗不过人的现实,乖乖坐到唐苒身边的椅子上,眼神可怜巴巴的,像在求妈妈保护。
“乖乖。”唐苒安抚地摸摸它头,“不上桌,吃完饭给你泡奶哦。”
小椰子似乎能听懂“奶”这个字,欢快地“啊”了一声。
宋泊峤望向她,眼神带着点无奈:“以后让你教孩子,我看你能教到上房揭瓦。”
“猫猫和孩子又不一样。”小椰子已经爬到她腿上,毛茸茸软绵绵的,舒服地打呼,唐苒心里软得化水,“小动物听不懂人话,你不要那么高要求。”
顿了顿,指尖挠挠小椰子下巴:“它已经够乖了。”
小椰子对宋泊峤明显是又依赖又怕。
没人的时候也会朝他撒娇,挨在他旁边打呼睡觉,每次扒窗帘挠沙发的时候,宋泊峤哪怕看它一眼,它都会立马停住。然后暗中观察他,趁他不注意继续调皮。
但对于唐苒,它一点点都不怕,喜欢黏她,黏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宋泊峤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说:“我也很乖。”
这眼神直勾勾的,叫唐苒想起那天在床上,他说只做她的狗,此后也奋力表现了自己有多狗。
浑身燥热,脸颊发烫地瞪了他一眼:“吃饭。”
吃饱喝足,两个人心照不宣。
唐苒腿上睡得正香的小椰子,再次被宋泊峤提溜起来:“小孩儿一边去,现在是大人时间了。”
宋泊峤抱她进屋时,并没发现小椰子顺着门缝也溜进去。
床下竖着的猫耳朵,将屋内隐秘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公,慢点……”
“刚不是你说要快?”
“太快了,有点涨……”
“真难伺候啊宝贝儿……”
*
宋泊峤第二天中午的航班,唐苒出门时他正收拾行李。
一大早唐苒开着会,手机贴着裤管震动,她悄悄拿到桌下看。
宋泊峤:【我走了。】
唐苒:【嗯。】
宋泊峤:【真不送?】
唐苒抿住差点上扬的唇,小心瞅了眼正讲话的黎秋水,匆匆敲字:【开会呢。】
宋泊峤:【好,你忙。】
她连忙摁灭手机,专心听领导讲话。
十点多从会议室出来,秦萱边走边叹气:“都说咱们控申不干活儿,这下好喽。”
因为案子少,上面领导见不得他们闲,把今年的演讲和公文评比交给他们负责。
“能咋办呢,就当充实一下吧。”唐苒无奈地拿出手机,点开监控软件推送。
是宋泊峤给小椰子买的宠物陪伴摄像头,带定位,可以在地上跑。
家里没人的时候,既能当监控,也能当猫玩具。
推送显示小椰子刚玩了一会儿,唐苒打开实时监控,只见小椰子正对着大门口叫,声音不像平时那样软萌娇憨,调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凄厉。
宋泊峤已经走了。
屋里空荡下来,小椰子焦虑又无助。
唐苒似乎也被它的情绪影响,通过摄像头看空无一人的家,心脏也像被掏空了,直往下坠。
她点开微信,宋泊峤发来过几条信息。
【给你换了套简单菜谱,做起来不怎么费时间,工作再忙,也记得好好吃饭,别老点外卖。】
【水电扣缴我设置好了,以后你不用再盯着,燃气卡换了NFC,有空打电话教你用。】
【老婆,我到机场了。】
唐苒记得他的航班在十二点半,现在十点一刻,还有两个多小时。
秦萱在旁边叫她,她脑袋嗡嗡的,算路程,算时间,压根没听进去对方说什么。
最后撂下一句“帮我请假”,转身跑下楼梯。
门口正好路过的出租车被她拦下。
“师傅机场,走最快的路。”
司机看出她着急,车速飙到顶。
路上给宋泊峤打语音,忙线中,过了二十分钟还一样。
司机从后视镜瞅她一眼:“小姑娘几点的飞机?”
联系不上宋泊峤,她又着急又没法,泄气地瘫在椅背上:“十二点半。”
司机宽慰地笑了笑:“那没事儿,肯定来得及,过前面路口三分钟就到了。”
唐苒提前付了款,死死盯住手机上的时间,连带红绿灯四分钟,车终于停在航站楼门口。
没带身份证,安保差点不让她进,唐苒匆忙间掏出工作证。安保愣了一下,赶紧让路。
奚城机场她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地跑向安检口,边跑边给宋泊峤拨电话。
这一次,是他先打过来。
“老婆,怎么了?”
唐苒没说话,急喘着气,望向安检口的排队线外,正打算进去的男人。
拿着手机的宋泊峤也看见她,愣了愣。
依然是那身严谨笔挺的制服,可鬓发早已在奔跑间凌乱,早晨绑紧的马尾也滑下去一些,松垮垮的,像她随时要红掉的眼眶,最后的坚持摇摇欲坠。
往前刚走了一半,唐苒一头栽进他怀里。
宋泊峤抬手拍着她肩膀,压着心口澎湃的情绪,也随之压低了嗓音:“怎么突然又过来?”
唐苒吸了吸鼻子,眼底汹涌的热意闷在他胸口:“你不想我过来么?”
“做梦都想。”他抱着她,低下头亲她的发顶,满足地闭眼享受这一刻,“我以为,你不会舍不得我。”
明明委屈的是他,唐苒心底却酸涩沉闷,一下子湿了眼眶。
她攥紧他背后的衬衫布料,噙着浓浓的鼻音开口:“有那么不明显么。”
宋泊峤感觉到胸口湿润,心疼得将她抱得更紧:“嗯?”
“我说。”唐苒吸了口气,仰起头,雾蒙蒙的眼望向他,“我喜欢你,有那么不明显么?”
第46章 第46章想我还是想和我睡觉?……
狂喜冲击过大脑,让他瞬间忘记了言语和动作,仿佛变成一根没有思想的木桩子。
直到被匆忙跑向安检口的旅客撞到,他下意识护住唐苒,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唐苒就积了那一点勇气,坚持不到他再次确认,红着脸拧他的腰:“没听到算了。”
宋泊峤压着全身疯狂叫嚣的血液,才克制住没把她抱起来,扛起来,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吻她。
可他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请假出来的?”
“嗯。”唐苒快要喘不过气,“你轻点。”
呼吸深深地埋在她发间:“什么时候回去?”
“没说。”
宋泊峤牵住她手,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他步伐太急,唐苒跟得都踉跄,看到前方是VIP候机入口,脑袋一激灵:“干嘛呀?”
他没答,把机票和一张顾昱城的黑卡递给工作人员:“一间休息室。”
“好的先生。”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找了张房卡,“左边电梯上楼,207房间。”
“谢谢。”
站在电梯里,唐苒太清楚他在想什么,觉得荒唐
,又有点期待。
今天的一切都足够戏剧。
第一次脑门一热地请假,第一次对男人告白,第一次在工作日,在航班还剩一个多小时起飞的时候,跟一个男人在机场冲动开房。
门锁落下那刻,她被狠狠抵在墙上,慌乱间按住他滚烫的手:“衣服还要穿……”
宋泊峤理智稍回,收起要扯她扣子的力道,轻轻捻开。
外套,领带,衬衫,裤子,还有他的,一件件整齐无损地挂在衣架上。
保存好之后的体面,便是彻底失控和疯狂。
床垫太软,摔进去没有感觉,身体像被包围在云朵间,很快,意识也飘了上去。
似乎因为时间紧,他一秒都舍不得浪费,毫无间隙地一阵又一阵,唐苒几乎从一开始,就抱着他咬着他开始婉转低泣。
但也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枕头垫在她的头和靠垫之间,早已被揪得没有形状,胸口布满了星星点点。那寸温热呼吸翻山越岭,终于逡巡到耳侧:“再说一遍喜欢我。”
唐苒说不出话,只无助地哼哼,他停下来给她调整呼吸的时间,用手指抻开她紧咬的唇瓣:“乖,苒苒,说你喜欢我。”
唐苒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在她看来只是一句普通的告白,他应当高兴,但不至于这样失控。失控到让她慌乱害怕,招架不住这样澎湃的情绪。
她迷茫地望着他,直到一记重重的惩罚,瞬间让她眼角迸出了水花。
呼吸压上来,侵占肆虐,让她想说也不能再说。
以为一个多小时足够,中途宋泊峤还是打前台电话,让帮忙改签下一趟。
他低估了自己埋藏太久的能量,也不能不负责任地把她扔在这儿。
尽兴了两次,抱着人进浴室冲干净,还剩半个多小时航班起飞。他从VIP走,不着急,搂着她享受最后一段宁静温存。
唐苒无比贪恋地用手指描摹他腹肌:“宋泊峤,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猥琐么?”
男人满不在乎地笑:“合法夫妻,哪里猥琐?”
唐苒娇嗔着戳了一下:“太猴急了你。”
宋泊峤捏住她指尖,警告:“再乱碰,我这趟也走不了了。”
唐苒安分下来,低着头,温热呼吸落在她发间:“下次见面就元旦后了,会想我吗?”
她心口猛一颤,轻轻咬了下唇,声很小:“嗯。”
以前她觉得夫妻之间感情是累赘,喜欢上男人也许会变得不幸,可到底还是陷了进去。
是意外,却好像也是意料之中,就像她一开始就明白,没人能不被真诚打动。因此从认可他,接纳他,再慢慢地喜欢上他。
一段框在框架里死气沉沉的婚姻,变得有血有肉,能大大方方地谈感情,明目张胆地说想念,似乎也不是太坏的事。
至于以后会怎样,那太远了,还没到担忧的时候。
她向来也不是会让感情影响判断的人,就算日后被辜负,她相信也不会重蹈母亲覆辙。
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就不会让自己受伤。
也许她就是那个幸运儿,赌对了一辈子呢。
总要尝试后才知道。
“我也会想你。”宋泊峤紧紧握着她,情话自然得顺手拈来,“每天都特别特别想你。”
唐苒哼了一声:“想我还是想和我睡觉?”
“都想。”
“……”他还真是坦坦荡荡。
直到机场工作人员打电话提醒登机,两人才穿好衣服下楼。
领他去检票的还是刚才门口那位,唐苒跟着送一程。虽然人家依旧客气礼貌,一脸训练有素的标准笑容,她却总觉得不自在。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情。
上廊桥之前,宋泊峤回头抱住她,紧紧地,和刚才一样,把所有力气全都给她。
“走了?”
“嗯。”唐苒音调浮得高高的,很轻,怕泄露出想哭的情绪。
“乖,照顾好自己。”呼吸抵在她发心,又烫又沉,“有时间记得打电话。”
唐苒点点头:“好。”
她克制得很好,表面看着很冷静,只眼周一圈轻微的红晕,宋泊峤也不能确定是因为难过,还是刚刚在楼上被欺负得太狠。
这会儿她笔挺板正地穿着制服,他便没再做什么,一个拥抱最多。然后摸摸她头,转身走向登机口。
工作人员把唐苒送回航站楼大厅,她赶紧打了辆车,回检察院。
二十分钟前江若若问她:【多久回?】
唐苒扭头看航站楼后面升空的客机,心内酸涩沉闷,直到它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舒了口气,低下头敲字:【半小时到。】
江若若:【那你直接去法|院等我吧。】
唐苒:【行。】
最近江若若上庭,唐苒只要有空,都会去现场听。
案子都不复杂,陈检交给她练手练嘴皮子,唐苒也就熟悉下流程。
今天是一起故意伤害案,嫌疑人与被害人在餐馆发生争执,嫌疑人情绪失控,用酒瓶击打被害人头部,致二级轻伤。
唐苒先到,江若若还在路上,法|院她也熟,直接到刑事法庭外等。
迎面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副银框眼镜,精英模样的高大男人。
唐苒看清那张脸,不自觉眯了眯眸。
对方似乎有点疑惑,到她身边时才恍然大悟,停下步子朝她点头:“是你啊。”
唐苒勉强礼貌地勾了勾唇:“庄律师。”
姜怡女儿的案子,当年就是庄博瀚负责,主审检察官和法官受贿勾结,但他作为经手律师,倒没被查出问题。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所有流程也合法合规。
庄博瀚官司打得好,在业内算个牛人,对于当年的案子,唐苒不能怪他什么,但心里总归别扭。
庄博瀚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当初跟在陈检身后,乖乖的,不怎么说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唯一出挑的大概就是长得漂亮。
庄博瀚作为男人,不免也多看几眼,因此稍作回忆才能想起来。
见她穿制服,庄博瀚勾唇笑了下:“这是干上公诉了?”
“还没,过来旁听。”她同样笑着回答,“庄律师今天也开庭?”
庄博瀚下巴朝她身后扬了扬:“律所新人的案子,我也旁听。”
哦,原来是冤家路窄。
庄博瀚亲自照顾的新人,应该不会是简单角色,江若若今天有场硬仗要打。
果然不出所料,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对方是个死磕型,咬文嚼字胡搅蛮缠。
双方僵持间,审判长宣布暂停。
唐苒起身到外面走廊,给江若若递保温杯。
里面装的是冰水:“喏,降降火。”
江若若仰头灌了一大口:“庄博瀚的手下是吧,怪不得像条狗,张嘴就咬人。”
这年头胜率高的律师,不仅专业能力强,套路也深,庄博瀚就是只老狐狸狗。
在陈检帮忙抗诉的法庭上,唐苒早见识过了,好在最后是陈检更胜一筹。
这会儿提庄博瀚纯属浪费时间,唐苒没接着骂人,正色道:“若若,你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好,这案子证据链完整,案件事实清楚,没大悬念,他们最多争取轻判或者缓刑。那辩护人就是故意的,他再提什么技术侦查审批,不用
跟他讲那么多。”
“是,我就是被他绕晕了。”江若若烦得不行,“你听他举什么例子?简直就是一地痞流氓。”
“看你是个姑娘家呗。”唐苒替她正了正检徽,“你脸皮厚点儿,这种时候千万别慌,脑子转快一些。对方敢举例子就是看轻你,刀都递你手上了,别不用。只要给他怼回去一次,他当场愣住。”
“陈检也这么说过。”江若若把水杯还给她,叹了口气。
唐苒瞥了眼走廊另一头,庄博瀚应该也在那边给对方开小灶。压低嗓音:“我跟你说,这辩护人脑子里没多少货,别看他一张嘴叭叭的,论专业,不是你对手。”
江若若:“你怎么知道?”
“庄博瀚那儿打听的。”唐苒扬了扬下巴,“所以你就当他是何卓那草包,往死里摁。”
江若若终于被她逗笑了,整个人状态轻松许多。
庭审继续,唐苒回到观看席,用手势给她比了个加油。
江若若信心大涨,逐渐找到状态,局势反转,辩护人失去了原先的气焰,始终在那几句话里打转。
一审判决和唐苒预计差不多,因为被告认罪态度良好,减至两年有期徒刑。
回去路上,江若若问她:“这狗律师到底什么来头?”
唐苒靠在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顺便想念一下才分别不到一天的宋泊峤:“不知道啊。”
“不是问庄博瀚了?”
“我跟他没聊一句话。”
“……”
唐苒噗嗤笑了,看过去:“我不那样说你哪有信心?气势就差半截,能赢才怪。”
“……苒苒,你好适合当人生导师。”江若若累了,躺到她肩上。
“所以你以后别不见辩护律师了。”
“陈检都不见的啊,他说律师没用的话太多,资料写清楚交给他就行,看完几分钟的事儿,听律师能叭叭几小时。”
“陈检法庭上遇到谁,都一样所向披靡,你能吗?对陈检来说只有案子,不分人,但你不行。”唐苒毫不留情地直言,“提前见见,至少知道对方什么路数,对面是狼是狗你都不会慌。”
不得不承认,唐苒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江若若抱紧她胳膊,撒娇:“知道了,你别凶。”
唐苒无奈地勾唇:“我凶吗?”
“凶。”江若若抬起头,眼神委屈巴巴。
唐苒没来由一阵恍惚。
她没被别人撒过娇,不知道被撒娇是什么感觉,这会儿江若若抱着她胳膊,软软靠着她的时候,她突然理解了宋泊峤说的那句,喜欢她撒娇。
她感觉自己的情况太危险。
好像不管什么事,哪怕隔了十万八千里,都会拐个弯想到他。
*
月底,省内的模拟法庭辩论赛在江城举办。
酒店是单位订好的,唐苒和江若若住一间,最后两天挑灯夜战抱佛脚。因此和宋泊峤隔着不到五十公里的距离,两人也没见上面。
今年是个寒冬,走出竞赛场地时,已经有小雪纷纷扬扬。
对方是很有经验的公诉人团队,她们没赢,但唐苒心绪很平静。
这本来也是意料中的事。
那天同事发在群里的话语虽不友好,但很中肯,以她现阶段的经验和能力,的确连个省优秀都配不上,更别提走到全国。
但凡事重在参与,哪怕不得奖,和这些优秀前辈过招,也是很宝贵的经历。
“你好。”身侧传来一道中年女人沉稳的嗓音。
唐苒回头一看,眼睛亮起来:“赵老师。”
赵敬芳是今天的评委之一,也是公诉界名人,得过全国十佳,办案数量和质量长年居全省第一。
虽然如今光芒万丈,但曾经的她和唐苒一样,因为不是科班出身,比别人走了不少弯路。
“表现不错。”赵敬芳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我看今天来参加竞赛的,好像只有你不是研究生学历?”
“嗯。”唐苒礼貌地笑着回答,“我是本科,管理学专业。”
“挺好的。”赵敬芳望着她的眼神,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我四十岁才进检察院,四十三岁第一次开庭,你还小,未来可期,虽然这次败了也不要气馁。”
“谢谢赵老师鼓励,我看过您写的书。”
二十五岁,在身边很多人已然事业稳定的年纪,她才站在人生方向的起点,从零开始摸爬滚打,多少是受了赵敬芳那本自传的影响。
“苒苒!”从厕所出来的江若若叫她一声,看见旁边的赵敬芳,立马嗓音降下来,“赵老师好。”
“你好。”赵敬芳看着两位后生,眼神包容慈爱,“你们都很棒,加油。”
司机把车开过来,赵敬芳挥挥手上了后座,黑色大众驶向停车场大门。
江若若问:“刚才和赵老师聊什么了?”
唐苒望着轿车背影勾着唇,目光飘远:“你说我要不考个研?”
“……”江若若石化一秒,“你疯啦?!”
“啊。”唐苒点点头,有点茫然,“可能是疯了。”
*
唐苒并不觉得自己的临场辩论能力和基础法律知识比其他人差在哪儿,在检察院干活这三年,她从来没懈怠过学习。
她知道自己差在庭审和办案经验,但除此之外,似乎也还有什么空缺,让她无法和别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江若若劝她:“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哪有人是完美的?你虽然学历不够,但思维和辩论简直强到离谱,你没看N市那个廖检察官看你的眼神?如临大敌,你说句话他都赶紧拿小卡片记。”
唐苒没憋住笑:“哪有那么夸张。”
“我可没夸张。”
“还有空观察人廖检察官,你没尽全力是不是?”
“我只是顺便……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所以你胜了吗?”
“……”
被淘汰后反而轻松,隔壁两位还在准备下一轮,唐苒和江若若躺尸在房间看电视,紧绷大半个月的神经彻底懈下来。
有点困,她昏昏沉沉间听到手机响,从枕头边捞过来。
是宋泊峤:【今天怎么样?】
唐苒撇着嘴回复:【输啦。】
宋泊峤:【好吧,那庆功大餐改成安慰大餐。】
唐苒脑门一嗡,指尖颤了颤,多打出一个符号:【嗯??】
宋泊峤:【下来。】
【我在门口。】
第47章 第47章脸皮不厚,能骗到唐检芳……
雪只下了一小会,晚上就停了。
宋泊峤穿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里面是深灰色针织衫。
羽绒服敞着,唐苒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牵起衣边,用满满的体温将她包裹住。
酒店门外的落地窗中,映出他低头亲她的样子。
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感受着分别半月后她格外炙热的呼吸,气声喑哑而克制:“想我吗?”
“想。”
一张口,被席卷侵占得更为彻底,她节节败退,有心无力去回应,只能放任他掠夺想要的一切。
“先吃饭还是先开房?”宋泊峤问得直接。
唐苒脸烫得像被烈日灼过:“……饿了,先吃。”
“好。”
江城的雪一般下不大,断断续续又开始飘,宋泊峤带她去了一家火锅店。坐在窗边看着细雪纷扬,吃着滚烫的锅,吹着店里的暖气,十分享受。
“今年气候反常,说不准会有雪灾。”宋泊峤给她舀着牛肉,“气象预测一月初可能会下大雪,如果那时候封路,我未必能回来。”
“哦。”唐苒反应淡淡的,眯眼唆了口蘸酱汁的土豆粉,“没事儿,我在家和小椰子过。”
宋泊峤把牛肉放进她盘里,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
唐苒感觉到目光,抬起头:“看什么?”
“没什么。”宋泊峤换了双筷子,继续下别的肉,“只是在习惯你的冷酷无情。”
“……”唐苒眼皮一抽,“我哪有?”
“偶尔希望我休假失约,你也能跟我生生气。”男人嗓音云淡风轻,带着点无奈,“不要显得那么不在乎。”
“生气也没用啊。”唐苒看着他,眼神认真,“你能回来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不回来,那一定是有特别没办法的事,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是,我老婆最善解人意。”宋泊峤温柔懒散地笑着,“竞赛结束了,接下来什么打算?”
唐苒单手托着下巴,等锅里的肉熟:“趁最近
有空把驾照考掉。”
再不考报名都要过期了。
而且如果能开车,工作上会更方便。
“也好。”宋泊峤笑了笑,“不然咱家车下次保养,还不到两千公里。”
唐苒尴尬地呵呵一笑,抿口果汁。
车是二月份买的,半年第一次保养时宋泊峤不在家,4S店留的唐苒电话,说当月才能免费保养。岑念那会儿也不在奚成,唐苒就请了个代驾帮她开去。
半年不到一千公里的里程表,4S店售后小哥看她的眼神都格外发光。
大概是想人不可貌相,这姑娘瞧着全身没一件名牌,却买辆豪车在家睡大觉,一定是个低调的富婆。
那是唐苒这辈子被误会最深的一次。
到这儿还没完,售后小哥呼唤他的销售朋友来加微信,想从漂亮富婆手里捞点油水,最起码交个朋友,给她推荐店里新到的跑车,结果被卖给宋泊峤车的销售主管碰到。
主管知道她今天来保养,宋泊峤也提前打过招呼,正在找人,当场把手下轰走了。
还送了她一套品牌联名的车载香薰,和一顶露营帐篷。
唐苒被销售当成待宰肥肉的事,自然传到了宋泊峤耳朵里。完美印证了多年前流行的一句话:人傻,钱多,速来。
她看上去明显不懂车,很好忽悠。
从那次后,唐苒又恶补了汽车相关知识,到现在各种发动机驱动原理,变速器悬架,汽车大大小小的部件,主流品牌畅销款数据分析,她不说如数家珍,也比大部分门外汉懂得多。
万事俱备,只差一本驾驶证。
在宋泊峤看来,她是个不断会给人惊喜的女孩。
服务员过来添饮料时,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走到桌边:“唐检,这么巧。”
唐苒抬头看着人笑:“朱科长。”
男人长得不算帅,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五官不张扬也不出错,给人一种靠谱的感觉。
只不过“朱”这姓氏听着耳熟,让宋泊峤内心警钟敲了敲。
唐苒起身给他介绍:“老公,这是奚城法|院审管办的朱科长。朱科长,这是我老公。”
“您好。”他终于想起这名字哪儿听过了,眼底都带着点凉,握手时,指尖不自觉用了点力。
朱科长一介文人,哪是他对手,额头青筋跳了跳,眼皮也跟着跳:“您好,久仰大名。”
公检法在八卦上一向互通有无,都知道唐苒嫁了个省城的空军飞行员,朱科长对她有过心思,关注也非比寻常,甚至托省城机关的朋友打听过宋泊峤的详细信息。
不打听还好,打听后得知不是普通人物,一颗心更凉得彻底。
如今见到,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拒绝得不冤。
有这么耀眼的男人,唐苒看不上他也正常。
朱科长寒暄两句,就去朋友那桌吃饭了,宋泊峤见唐苒目送他,清了清嗓,往她碗里扔了一大勺肉。
唐苒收回目光:“干嘛?”
宋泊峤沉闷低头:“再不吃老了。”
“哦。”唐苒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喂。
朱科长是后来的,朋友多,喝酒聊天吃得也慢。
唐苒离开前,还想着和朱科长道个别,毕竟是老乡加同僚,人家还帮过自己。
刚要过去,宋泊峤拦住她:“门在那边。”
唐苒往那桌看了看:“打声招呼。”
“我去。”说完手掌往她肩上一拍,眼神示意她不许动。
唐苒满脸狐疑地望着他过去,客客气气地和朱科长那桌人讲话,还从兜里变了盒烟出来,在场每位男士发一根。
人模狗样,自来熟得很。
离开火锅店,她问:“你哪来的烟?”
“进城顺便捎个领导回家,给人装的。”
“哦。”
“放心,我不抽这玩意儿。”他搂住她腰,过马路。
唐苒偎在他怀里,仰着头:“我怎么听说你们部队的男人十个有九个抽烟?”
“我就是那十里挑一的好男人。”
唐苒不禁笑出声:“脸皮真厚。”
过完马路,他站在树下帮她捋围巾,低下头,沾了雪籽的睫毛靠近:“脸皮不厚,能骗到唐检芳心?”
风吹得面颊冰冷,唐苒不自觉整个人贴到他身上,主动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宋泊峤顺着她额发往下,侵占她唇瓣,绵密火热地纠缠了片刻,鼻息紧贴着,低声问:“刚才那个人追过你?”
“啊?”唐苒被亲得缺氧,脑门发晕。
“法|院的朱科长,约你出去过两次。”
“……”唐苒眼皮一颤,“你这都知道?”
“当然,我得充分掌握情敌的信息。”虽然人已经在怀里,他依旧对过去的威胁耿耿于怀,自己也觉得太小气,但没办法,一旦感情深陷,有些东西他没办法控制。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唐苒戳戳他胸口,“他就口头表示过一次,我拒绝了,人家也没坚持。吃饭那是我请人家帮忙,咨询点事情,总不好白白承人家情吧?”
“哦。”宋泊峤恍然大悟,“这样么。”
记忆中她确实解释过,可突然又遇着这人,还是醋坛子干翻理智,哪想得到那么多。
单纯见对方看自己老婆一眼,就恨不能把他眼珠子抠掉。
唐苒同样回想起那天,从陈检家聚会回去的路上,他醉醺醺地抱着她,问完何卓问朱科长,那会儿她还没意识到他在吃醋。
想起他傻乎乎地把钱包拿出来,连钱带卡全部塞给她的模样,眼眶又热,又好笑。
雪花穿过枯枝,渐渐落满头。
唐苒看着他发梢眉睫挂着的晶莹,心动如潮难自抑。
她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也从很早的时候,就悄悄动心了。
“老公,今天是初雪。”
“嗯。”
高中时班里的女同学爱看韩剧和言情小说,曾经流行过一个浪漫的说法。
如果两人在初雪那天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那时她觉得荒唐得不值一哂。
此刻她搂着他脖子,仰面接着男人炙热的呼吸,想不到自己竟然在二十五岁的年纪,拥有了和当初那些怀春少女一样的荒唐心思。
她亲他时脑海中默念的话,被男人贴着她的唇轻声说出来:“苒苒,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仿佛在印证着什么,今晚雪越下越大。
凌晨一点,酒店落地窗外的楼顶白得彻底。仗着整面墙的防窥玻璃,宋泊峤将她抵在栏杆边,一条胳膊架起细长雪白的腿。而她另一条腿也没怎么使劲,几乎整个人被迅猛的力道抬在半空。
玻璃上大片朦胧的雾气中,颤抖蜷缩的手指印尤为明显。
“老公,不要了……”
“才多久就不要?”
她的头差点撞在玻璃上,被宽厚手掌垫住,大片清晰的水渍抹去她无助的手指印,视野涌入纷扬的雪花,却没有一丝凉感,反而更烫。
男人一秒不停歇,两头不误,呼吸贴到她耳边:“最近没好好锻炼么?嗯?”
唐苒呜咽着说了点什么,大概两个字,他勉强辨认出是“太忙”。
“确实太忙。”他轻轻咬住她耳垂,“半个月,主动联系我一次,你说该不该罚?”
唐苒这时候哪敢和他犟,感觉自己快掉下去,全靠那脆弱的一点支撑着,好像生死全攥在他手里。慌乱中去捉他的手,哭得十分可怜:“对不起……”
“不想听这个。”他显然没满意,战术性撤退。
骤然空虚比挨罚更难熬,唐苒焦急地回过头。男人硬朗的脸被汗水浸润,吊顶里幽暗的灯带柔软地漫下来,光泽莹莹中透着诡坏的妖异,像是吃准了她,欺负得明目张胆。
可她没有余力思考,只凭着本能想要他回来,甚至急切地伸手去探。
宋泊峤笑了,顺从她一些,自背后贴过来,捏着她下巴噙住她唇:“说点儿我爱听的。”
呼吸又被他搅乱,感觉他折返回来轻轻叩着门,唇齿溢出一丝满足:“老公……”
他不疾不徐地等:“嗯?老公在。”
唐苒抬手
勾着他脖子,将一切理智都抛到脑后:“我喜欢你。”
“多喜欢?”门推开一半。
“很喜欢,很喜欢……”
终于得到满意的回答,也终于满足了她。
唐苒仰着脖子,脑海一空,整个人软到玻璃上。
*
唐苒第二天要回奚城,早上起来,房间却没有能换的衣服。虽然江若若就在同栋楼,她不好意思让人送。
还好昨晚她睡着后,宋泊峤洗了她的小裤,对着空调口吹了一夜,蕾丝很薄,这会儿已经干透。
只是打底衣被揉得惨不忍睹,门口那次,掉到地上也没管,洇了一大片奇怪的痕迹。
厚绒打底衣,他怕干不了,没敢洗。
唐苒一脸苦恼地瞪人的时候,正对着镜子满面春风刮胡茬的男人看过来:“怎么了?”
唐苒坐在沙发里,把衣服朝他扔过去。
宋泊峤笑着接住了,随手装进昨晚买东西的购物袋:“穿我的。”
唐苒看一眼挂在衣架上的针织衫:“那你穿什么?”
“我不穿。”
“……”
浴袍下是空的,宋泊峤脱下换衣服时,唐苒不禁多瞄了眼他的腹肌:“你真不穿啊?”
针织衫已经套在唐苒身上,他直接去拿羽绒服:“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就像昨晚的事,他们之间的秘密又何止这一件。
唐苒见他面不改色地拉起羽绒服拉链,挡住底下不为人知的风光,昨晚她亲过摸过,无比熟悉的每一寸,还有肩膀和胸口深深浅浅的牙齿印,背上她挠的指甲印,脑海中短暂恍然。
昨晚那么疯,穿上衣服遮严实,又是正儿八经的好人一个。
原来这就是夫妻,有着世间最亲密的关系,和永远独享的小秘密。全世界只有她知道他隐藏的模样。
“会不会冷?”唐苒有点担心。
虽然羽绒服够暖和,但她没试过单穿。
“冷什么?我是男人。”他握住她手,掌心滚烫。
唐苒穿上羽绒服,挡住明显不合身的宽大针织衫。
那件惨不忍睹的打底衣,被她压在袋子最底层。
下了一夜的雪没存住,太阳一出,陆陆续续开始化了。
化雪比下雪更冷,唐苒出酒店大门时不禁瑟缩了下。
宋泊峤搂着她,步子缓慢地往停车场走,似乎想尽量拉长这段路的时间。
统共一百多米,拉拉扯扯低声软语,迎着路人奇怪打量的目光,走了快十分钟。
最后在车旁又抱着,黏糊糊亲了一阵。
他上午还有工作,得走了,唐苒站在驾驶座门外,看着他发动车子,系上安全带,鼻头一阵酸涩。
准备放手刹时,唐苒突然叫他一声:“老公。”
宋泊峤松了手,看过来。
她解掉围巾,双手拿着探进车窗,绕在他脖子上。
打结的时候,眼眶一下红了。
感情上她的反射弧总是很慢,临到分开的时候,才突然觉得他元旦可能不回家这件事,让人很难过。
宋泊峤对她的情绪向来敏锐,握住她的手和一截围巾,呼出的白汽缭绕在两人视线之间。
他的目光在雾气中似真似幻,让人留恋,唐苒恍惚听到他叹息的声音:“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不喜欢我,倒是件好事。”
至少以前那几次分开,他很少见她红眼睛。
他曾经希望她舍不得,可真当她舍不得了,自己又心疼,疼得好像被撕开成两半。
“都怪你招惹我。”唐苒吸了吸鼻子,鼻头通红,和去年冬天他们初见时一样。
可那天是被冻红的,今天不是。
当初没为了谭喆有多难过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年后,会为了身边那个陌生人想哭。
“嗯,我招惹的。”宋泊峤轻勾着唇,嗓音懒散如烟,却一只手拽着安全带,倾身到车窗,另只手摁着她后脖颈,压下来。
炙热呼吸落在她唇上,字字低沉而郑重:“我会负责到底。”
第48章 第48章这一年,初恋虽迟但到。……
唐苒昨晚打了声招呼就彻夜未归,江若若没刨根问底,也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儿。
回去路上她一直在补觉,江若若戴上耳机,不吵她。
直到昨晚被榨干的精力恢复得差不多,动车也行驶到奚城境内,唐苒才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清醒后第一句话:“今年报考时间过了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江若若竟然听懂了,她问的是研究生考试。
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眼睛瞪很大:“你真打算考?”
“嗯。”唐苒抬手揉了揉睡僵的脖子和肩,语气十分自然,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很离谱的事,“我查过了,江城大学的非全日制,含金量和全日制差不多,每周末上课。”
江若若眼睛直了:“周末你不休息的吗?不要命啦?”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外面光线有点强,唐苒懒得伸手关遮光布,索性闭目养神,“正好六部清闲点儿,要真在你们一部,够呛有时间。”
江若若只能把她当变态看。
变态的脑回路到底和人类不一样。
久别胜新婚,怎么也该暂时长出点恋爱脑吧,结果人就连睡个觉,都想的是研究生考试。
简直比某些男人还拔x无情。
“去江城离他也近。”唐苒低头望着手机锁屏,是一张和宋泊峤在厦门海边的自拍,眉眼弯弯,泛着柔和的光,“见面应该会方便多了。”
江若若舒了口气:“也是,一举两得。”
宋泊峤发消息问:【快到了吧?】
唐苒靠上窗台,瞬间有温柔的气息笼罩住她:【嗯嗯。】
宋泊峤:【帮你叫了车。】
【回去休息,不准偷偷加班。】
指尖轻快地敲在屏幕上:【知道啦。】
*
竞赛告一段落,唐苒很快调整回工作状态。
控申部活虽然不多,碰上就是陈年杂症。一些坚持申诉的家属都快把信丨访的门槛踏破,可找不到翻案证据,也只能一次次往回劝。
最近唐苒只要不加班,晚上就会去驾校练车,争取两个月内把驾照拿下来,了结这一件事,好全心全意投入工作。
十二月中旬,奚城也开始飘雪。
“今年的天气果然不正常。”秦萱把围巾帽子手套一股脑塞进更衣室柜子里,“说不好真要受灾了。”
“是啊,百年一遇的超级寒冬。”唐苒脱掉大羽绒服,再脱掉里面的薄羽绒服和羽绒马甲,终于露出衬衫和领带,去衣柜里拿制服外套。
秦萱看呆了:“你穿多少件?”
“啊。”唐苒认真数了数,“加上内衣,六件。”
她衬衫下还有件修身的德绒打底。
没办法,太怕冷了。
“你这瘦得只剩骨架子了。”秦萱摇摇头,捏她胳膊,“再穿五层都看不出来。”
唐苒:“其实我还挺有肉的。”
她就是天生骨架子小,长点肉也显瘦,一开始宋泊峤也说她太瘦,等亲自试过手感,再也不说了。
恰到好处的一层,白皙柔软又紧实,前前后后该少的地方少,该多的地方多,他简直爱得发狂。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过来。
宋泊峤:【今天开始大降温,注意保暖,别感冒。】
唐苒弯了弯唇:【好,你也是哦[可爱.jpg]】
工作使然,她很少用单独表情包,心情不错或者跟特别熟的人,会在话里夹上系统表情包。
宋泊峤和她不一样。
也只是在她面前,和对别人不一样。
他发来一个“想你”表情包,是用小椰子照片做的,两只爪垫着下巴,眼睛圆溜溜盯着她。
唐苒笑着保存下来,回给他一个同样的。
宋泊峤紧接着发来一只被迷晕的小椰子,冒着粉红的爱心泡泡。
唐苒差点笑出声,秦萱拍拍她肩:“差不多行了啊,少虐狗,今天黎老师开会别迟到。”
唐苒“嗯”了声,敲字:【我去工作啦。】
【不用回。】
说完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裤兜里。
黎秋水在会上提到年度总结。
唐苒一边用笔记本构思这周的工作计划,一边短暂地弯了下唇。
这是进检察院以来最充实的一年,她的总结再也不会是没有灵魂的固定摸版了。
通过法考,打
破和专业生之间的壁垒,拿到进入法庭的敲门砖。
公诉人竞赛虽然只走到半途,但已经是努力后最好的结果,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
还有没办法写进工作总结里的。
这一年,初恋虽迟但到。
*
唐苒原本打算两个月拿下驾照,但运气不错,赶上有个前辈学员因为北方大雪滞留在学校,不得不放弃这次科三。名额空出来,教练把她信息报了上去。
“早考完也好,照这天气,咱们一月份说不定也得闹灾,到时候一封路,直接取消。”教练把考试时间和地点发给她微信,“你练得好我才让你去,千万得一把过,别砸我招牌。”
唐苒自信满满:“您放心。”
虽然每天只有下班来,但她总是最晚离开的那个,有不懂的,宁愿被教练骂也要多问几遍。
最难的科二,她满分一把过,是这批学员中学时最短,考试用时也最短的。
平安夜前一天,唐苒记得很清楚,那天风大得掀翻了好多人的雨伞。
她从驾考中心出来时,拿着本热乎的驾驶证。
当晚便开始下大雪,出城高速路被封,和岑念约好的去邻市泡温泉暂且作罢。
单位下发了禁止出城的通知邮件,并提醒大家上下班开车小心。
唐苒意识到似乎有一阵,没和宋泊峤通过电话,发过信息了。
*
城里就是雪大了些,路面结冰,车辆少了许多,并没怎么影响日常生活和工作。
只不过总有同事抱怨家里的水管冻了,空调完全不工作,一天天冷得要死。
单位最近早上打卡时间延后半小时,告诉大家安全第一,不要着急,办公楼暖气也开得更足。
“这种时候就显得辛辛苦苦考体制有多值了。”秦萱在座位上叹气,“我老公这些天迟到扣的工资,叠起来都有这卷宗厚。”
“资本家没人性嘛。”唐苒把电脑熄屏,拿起一叠文件和车钥匙。
秦萱问她:“去哪儿?”
“市局,陈志远的案子得找他们聊聊。”
秦萱看过来:“有新证据吗?”
唐苒点下头,把车钥匙揣兜里,手机揣到另一边:“我先去趟物证科。”
从检察院大厅出去的时候,后边有人跑着跟上:“苒,等等。”
唐苒回头一看,江若若身后跟着个寸头帅哥,她气喘吁吁扶住她肩膀:“去市局么?带我。”
帅哥姓傅,单名一个周,据说是母亲姓周。
政法大学高材生,带着名师推荐信分给陈检的,如今跟着江若若实习。
傅周身上带着股学生气,但不是规规矩矩那种乖学生,打招呼的时候,笑得有点明媚痞气:“唐老师好,麻烦了。”
“……”唐苒嘴角一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下,“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事,叫名字就好。”
“走吧走吧。”江若若勾着她肩膀往前推推。
到停车场,傅周见唐苒打开驾驶座门,直接走向副驾驶。
江若若站在后座门前清嗓子:“傅周,后面。”
傅周“哦”一声,看了眼唐苒那边,她脸上表情很淡:“麻烦去后座。”
傅周若有所思地目送她上车,然后慢吞吞去了后座。
江若若没搭理他,一路和唐苒讨论案情。
“你觉得凶器真是这块玻璃吗?”
唐苒瞄了眼她手机里的照片,指尖轻点着方向盘:“除非两人有过搏斗,或死者遇害时剧烈挣扎,凶器刺入体内后扭转过,不然一块锋利的玻璃刃,不太能造成这种创口形状。”
“可惜了,他儿子精神也出了问题,口供都不能当证言。”江若若叹着气,下巴搁在驾驶座椅背上,“还有三个批捕,一大早收的,真不想见公安那帮大老粗……”
唐苒:“这福气给我,我要。”
“你变态。”
傅周的目光从另一边,越过前排座位的缝隙,看了唐苒一眼又一眼。
走上公安局长长的阶梯时,傅周接电话落在后面,江若若凑到唐苒耳朵边小声八卦:“我跟你说,又是个少爷。”
“……”
“咱小地方可真是啊,三步一个关系户,不过好在这位能办点儿实事,毕竟是政法大学的,学费没白交。就是学生思想有点儿重,想问题太单纯,哎……”
唐苒笑了笑:“人家来混个实习学分,你就别忧国忧民了。”
江若若:“有一说一,长得挺帅。”
“啧。”怪不得最近碰到小汪,那脸都跟怨妇似的拉老长。
江若若找方景明聊侦查情况,唐苒也去见了见申诉案当初的办案警察。
从市局出来时,江若若在车旁和傅周说着什么,唐苒走向门口抽烟的方景明:“最近挺累?”
看他黑眼圈都叠了几层,胡子也没刮,能想见又连熬了几个通宵。
“是啊,元旦都想放假,手里还压了几个案子,上面催,下面吵,新进的一批警员也不省心。”方景明把烟往边上放放,烟灰抖落到花坛,“你怎么样?”
“比之前忙了。”唐苒笑了笑,“不过也比之前充实。”
“忙点儿好。”方景明从她进单位,也算一路看着她走来,了解她性格,眼神带着点欣慰,“这段时间周边城市不少雪灾事故,我们警队就出去支援过几次,江城周边应该也一样。所以老宋那边儿,你不用太担心。”
唐苒点头:“我知道。”
一般联系不上就是出任务,这种时候一旦周边有人受难,他们军队离得最近,是要率先支援的。
就像当初在厦门,那个遇险的民工一样。
对她而言,忙一点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睁眼闭眼都是工作,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担心和想念他,甚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反而能过得轻松简单些。
江若若叫她走,唐苒打了声招呼下楼梯。
这会儿又开始飘雪,车身覆上薄薄一层,唐苒提前开暖气烘热了前挡和车窗。
回去路上开得很慢,几乎磨蹭到饭点,在单位把车停好,江若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傅周略含期待的眼神望向她。
唐苒没看傅周,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点个外卖中午加班。”
“不要太拼了。”
“知道。”
江若若实在佩服她,能在被大家调侃长年不干活的六部也忙成这样。
但用唐苒的话说,即便大部分申诉都石沉大海,她也不能因为轻视或疏忽,放过一个冤假错案。
*
元旦检察院照常放假,唐苒也依旧没收到宋泊峤消息。
三十号晚上,奚城气象台发布暴雪预警。第二天中午单位紧急通知大家尽早回家,并取消晚打卡,避免因暴雪滞留,或发生安全事故。
往年元旦,唐苒都是和奶奶过,今年变成她一个人。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她和小椰子一只猫。外面狂风呼啸,席卷着大雪砸在落地窗上,屋内暖气烘出夏天的味道。
一人一猫偎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
当初带小椰子回家,那人说如果他不在,能有个小伙伴陪她。可真当他缺席的时候,唐苒看着身边的小椰子,毛茸茸软绵绵地靠着她打呼噜,总会不自觉更想起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画面。
想起宋泊峤总爱提溜它脖子,小椰子对他又爱又怕,躲到自己身边求保护。但猫其实也知道,宋泊峤虽然对它不温柔,但也是家人,是它的衣食父母。
偶尔蹭蹭他,撒撒娇,把他哄心软了,就能有罐头和猫条吃。
晚会正演到一轮唱跳节目,灯光炫得她两眼发晕,鼓点
也震得耳膜痛。唐苒平时不喜欢这种音乐,但在今天这种时候,反而让她觉得热闹。
中间那张脸一晃而过,她叫不出名字,但眼熟,上周去涉案人员家提审的时候,在他女儿房间见过这人海报。
现在的年轻小明星都像一茬茬春笋,脸长得越来越像了。
也或许是她太久不关注。
嘈杂中听见手机铃响,唐苒心口一跳,伸手去茶几上拿。
睡梦中的小椰子被她惊醒,埋怨般“喵”一声,眯着眼睛开始舔毛。
看到来电显示,唐苒心脏略沉下,失望席卷而来的那刻,暗暗向岑念道了句歉。
不是男人比闺蜜重要,只不过她好像真的,太久太久没听到他声音了。
甚至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是生是死。
一点风吹草动足以击溃她心理防线。
鼻端有酸意,唐苒稳了稳心神,接电话:“喂?念念。”
“给我开个门禁呀宝贝。”岑念呼哧呼哧喘着气,“在你家楼下。”
唐苒跑到玄关,打开对讲屏幕,果然看见岑念把自己包得只剩双眼睛,站在地下车库门口。
后面一男一女,也同样只剩眼睛。
一分钟后,岑念和方景明,带着江若若蜂拥进家门。
唐苒疑惑地打量这两拨人:“怎么碰上的?”
“小区门口。”江若若把六瓶肥宅快乐水摆在吧台上,旁边还有袋鼓鼓囊囊的零食,“保安不让我进,刚要打你电话就看见方队了,我说找你玩,他捎我一块儿进来的。”
唐苒又问岑念:“今天跨年,不陪你妈妈?”
“她有她的新男朋友,要我陪什么。”岑念勾上她肩膀,拿出手机,“我这不是受人所托,慰问一下我们寂寞又伟大的军嫂嘛。”
唐苒低头,微信里两行信息映入眼帘:【元旦如果有空的话,麻烦你陪一下苒苒,她一个人在家。】
【大恩不言谢,有需要随时效劳。】
时间是十二月中旬,北方第一次暴雪预警那天。
第49章 第49章非常非常想你。
唐苒拿着手机发呆,岑念回头开罐可乐,感叹道:“要给我一个时时刻刻牵挂我的男人,我也敢闪婚。”
方景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的Hermes还在方景明手上挂着,被江若若调侃了句:“方队,还舍不得放下来呀?”
他只是一时间没找到放哪儿,玄关挂钩上挂满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头一回拎着姑娘家的包,竟然没觉得别扭。
“喏。”江若若指了指沙发旁的小边几,那里是她自己的包,方景明才顺手挨着放上去。
“宝贝吃什么?点个外卖。”岑念拉着唐苒坐到沙发上,“铁板烧?小龙虾?”
方景明没跟姑娘们扎堆,在吧台上洗切带来的水果。
江若若回头偷瞄一眼,小小声:“看不出来,方队还挺居家,我一直以为他是回家往沙发上一躺,要娇妻揉肩捏背的那种大男子主义。”
唐苒“噗嗤”笑出声,手指戳她额头:“你这脑袋瓜天天想什么?”
岑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眸,手指绕上几绺头发。
“不过还别说。”江若若话锋一转,“虽然方队看着凶,架不住现在的小姑娘生猛呀。听说最近有个抢劫案受害者,艺术学院大三女学生,长得可漂亮了,自从被方队救了那次之后,天天去警队报到。”
八卦讲上头,江若若激动到扭曲:“又是爱心餐又是咖啡奶茶的,还亲手给他织了条围巾。”
“……有这事?”唐苒下意识看向岑念,后者已经拿出手机,默默刷小红薯。
唐苒是不太信的,至少元旦前她见方景明那次,整个人被案子摧残到两眼无光,丁点看不出被漂亮女大拯救过的精神状态。
反而是今天,和岑念并肩站在门口时,才有种大地回春蓬勃向上的清爽力量感。
她问:“你见过么?”
江若若耸了耸肩:“听说的喽,我上哪儿见过。”
一部忙成那样,也就有空听一耳朵八卦,缓冲缓冲地狱级别的工作强度。
沙发五米多长,唐苒习惯坐靠窗那半,边上留一米的贵妃榻。
岑念在贵妃榻那侧挨着她,本来还剩半米多,恰好能坐一个人。
方景明从岑念那侧绕过来,把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刚要顺势挨着她坐,岑念突然从背后拽了只抱枕放身边。
正在吃薯条的唐苒动作一顿,目光在两人之间蹦了个来回。
江若若这时也好像察觉了什么,用胳膊肘怼她。
唐苒一瞬间心领神会,两人像连体婴儿般贴在一起,默契地往另一侧挪。
方景明如愿坐在了岑念边上。
两人都埋头看手机,方景明指头敲一会儿屏幕,岑念那边微信就响了。
她没看,继续刷小红薯,他接着敲。
直到一声声提示音响得她烦,才瞪一眼方景明,点开微信推送。
唐苒本着不打扰不八卦的原则,一边撸猫一边看节目。
须臾,她也拿起手机。
江若若:【他俩有猫腻?】
唐苒:【你才知道?】
江若若:【那你不早说呜呜呜我刚刚干了什么啊!】
【我真是个千古大罪人!】
唐苒若有所思地朝那边瞄了眼:【未必。】
【也可能是助攻呢。】
江若若飞快打字的手一顿,停下来,略带思索地观察那安静对峙的一男一女。
瞬间福至心灵。
【我靠!我怎么没想到!】
【早知道多加一把火了!】
唐苒差点没憋住笑:【行了吧你。】
【差不多得了~】
虽然这两人暧昧拉扯到现在,她早就嗅到了酸臭味,可久久等不到一个明朗信号,说不心焦是假的。
但感情这种事,她作为局外人,着急也没用。
唐苒拍了拍大腿,一直暗中观察的小椰子从茶几洞里跳上来,躺成一个小圆圈。
江若若两眼冒星星:“干儿子~~”
“呜呜呜你好可爱~”
“给姨姨贴贴,不要哈姨姨好不好?”
“放心吧,它性格很温顺的。”
“像你一样。”
“我吗?哪有。”唐苒弯唇笑了笑,不禁想起宋泊峤假装撒娇,埋怨她很凶的样子。
心口一阵热意,一阵涌动的酸。
晚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间跨越到新的一年。
满桌外卖烤串已经被吃得一片狼藉,遍地空酒瓶和饮料瓶,唐苒靠在岑念肩上,听她和江若若高声大喊“新年快乐”。
方景明侧过头看着岑念,微醺后迷离的目光大片流泻出来,再也遮不住一丝宠溺。
小椰子竖着尾巴,闻唐苒喝过的RIO易拉罐,淡粉色小鼻头一抖又一抖,嫌弃地撇开。
当毛茸茸的一团重新蹭上她手背时,唐苒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像水晶被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一颗一颗地连成串,落在小猫乖顺的背上。
“新年快乐。”她无声地张了张口。
不管他在哪里,请送到他身边去吧。
——宋泊峤,新年快乐。
——早点回家啊。
*
昨晚都喝多了酒,没回去,岑念和江若若睡客房,方景明闲散惯了,直接躺沙发。
唐苒醒来,路过客卧看了眼,岑念还抱着个大熊玩偶睡得四仰八叉。
方景明正在客厅忙活着,昨晚的残局已经差不多收拾干净。
“若若呢?”她问。
方景明说:“回她爸妈那儿了。”
“哦。”唐苒俯身,把蹭她脚的小椰子抱起来。
方景明把洗净的抹布晾在厨房窗户前:“给你俩点了早餐,我先走了,去乡镇跑一趟。”
唐苒:“出事了吗?”
“还不是这大雪闹的。”方景明扯了扯唇,到门口拿车钥匙,“走了,好好休息。”
“嗯,谢谢。”
岑念早上十点前一般不醒,昨晚还折腾到凌晨,唐苒就没叫她。
吃完早餐刷一刷社交平台,铺天盖地都是大雪相关的新闻。
这次受灾面
积广,各地军警都在紧急救援。
宋泊峤从十二月中旬的某天,到现在都没消息,而方景明也在元旦一大早匆匆出警,足以见得情况多严重。
网上甚至已经开始组织募捐。
唐苒找了家靠谱的官方慈善机构,把一部分活期存款转到救济灾民的指定账户。
习惯性点开宋泊峤微信,打算知会他一声,手指快速敲出两个字,才想起他收不到。
唐苒保存下机构回执的感谢图,扔掉手机,扶着猫脑袋在沙发上放空。
小椰子爬到她身上,爪子一下下踩着柔软的地方,喵喵叫个不停,似乎在提醒她看它。
唐苒垂眸对上一双绿宝石般的猫眼睛,从怔愣中回神,揉揉它脑袋:“就捐了你一年的罐头钱,不高兴啦?”
猫脑袋扬起来蹭她手掌:“喵~”
唐苒“噗嗤”一笑,点它鼻头:“爸爸在拯救世界,我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嘛。”
“现在好多小朋友连饭都吃不上,你已经是很幸福的小猫咪了。”
小椰子叫得更大声,爪子踩得也更带劲。
如果宋泊峤在,一定会呵斥它耍流氓,再给它提溜到一边去。
*
整个元旦假期,唐苒几乎都宅在家里,实在太想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刷考研真题。
记得是一月二号的晚上,她已经上床睡觉,小椰子躺在她枕头边呼噜。
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经历过太多次失望,唐苒对手机铃声完全失去了兴趣,慢吞吞捞过来。
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心想一定又是什么推销或诈骗,她本来不想接,可不知怎么的一股无名火窜起来。
该等的等不到,一天到晚却能接七八个推销电话。
叠加着入睡一半被吵醒的怨气,她摁下接听,准备发泄一通。
哪想到对面狂风呼啸,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勉强能听清:“老婆。”
唐苒瞬间怔愣,心脏好像被捏住一般。
“老婆,能听见吗?”他嗓音夹着细微电流声。
唐苒颤抖地张口,发出一个艰涩喑哑的单音节:“……嗯。”
“信号不好,我不知道多久会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有,我很想你。”
“非常非常想你。”
唐苒吸了吸鼻子,不再忍,眼泪全淌在枕头上:“我也想你。”
不是没分开过更久,也不是第一次听不见他声音,得不到他消息,仿佛人间蒸发,生死未卜。
但这次不一样。
铺天盖地的新闻,被风雪掀翻的房屋,流离失所甚至冻死的村民,还有为了救老百姓而身陷险境的和他一样的军人和警察,时刻都在折磨着她强撑的意志,和自欺欺人的乐观。
每当看到“牺牲”两个字,心脏真实的痛感才会刺醒她几分。
她在乎的人就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是用血肉为人民筑起的城墙。
“苒苒……”最后两个字,中断在突兀的滴声里。
*
一月八日,雪终于停了。
宋泊峤从那日联系到之后,接着给她打过两次电话,说他那边的灾情也有所好转,正准备撤回。
最近每天都有志愿者扫除路面积雪,以保证大家出行安全。周末休息,唐苒闲着没事,到社区志愿者协会帮忙。
同楼栋两位熟悉的大婶也在,一边扫雪,一边聊着八卦。
“昨天白天,咱小区一个男业主刚出大门,就被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啥情况?我昨天下午陪孙子上兴趣班去了。”
“听说是破坏人家庭。”
“诶唷,这么缺德?”
“我听说啊,揍他那个是在外面接工程的,全国各地跑,一年到头不着家,他老婆自己在奚城上班,两个人又没孩子,潇洒得很。这不,在外面玩着玩着就认识了咱们小区这男的。”
“哎,照我说,夫妻两个怎么能分开过嘛,肯定过不好。日子长了要么没感情了,要么就得出幺蛾子。”
“是啊,异地分居肯定没好结果,闹成这样,别说街坊邻居看笑话,能和平离婚就不错了。幸好这两人是没孩子,要有个孩子,那孩子不得跟着遭殃?”
唐苒听得太阳穴突突跳,正打算换个清静地方,一转身,被其中一个大婶叫住:“哎,小唐?”
唐苒回过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刘婶儿。”
“刚才没看见你,你也扫雪啊?”
“嗯,反正在家没事儿,就当出来透透气了。”
刘婶儿望着她,若有所思:“好像又有阵儿没见到你老公了啊。”
唐苒淡定地笑着:“他最近太忙,没回来。”
“咱们小区刚出那事儿,你听说了吧?”刘婶儿语重心长,“两个人不在一起,你可千万看严点儿。”
旁边的婶儿也跟着附和:“你老公一表人才,又会挣钱,在外面肯定招小姑娘惦记。别嫌我们多嘴,都是过来人,看你这么乖巧怕你吃亏哦。”
上了年纪的大婶就是嘴碎一些,但也没坏心,把她当熟人才提醒这么多,唐苒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宋泊峤不会穿军装回家,唐苒也没四处张扬过,邻居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说了,多多少少会招来些异样的眼光,哪怕是带着敬意,她也嫌麻烦。
以前她觉得过日子而已,没必要戴着光环给人瞻仰,她只想过得低调简单些。可现在突然意识到,因为沉默而让他遭受的这种恶意揣测,对他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
刘婶儿叹了叹气:“现在的男人不是我们那时候了,花花肠子多得很。”
唐苒把扫帚放到一边,目光平和地望过去:“刘婶儿,上次您送的酱菜我老公说很好吃,要谢谢您呢,改天给您带点儿江城特产。”
刘婶儿眼睛一亮:“不用,你们太客气了……”
其实宋泊峤和这些邻居接触不多,也不太熟。
唐苒嗓音温温软软的,接着说:“不过他最近忙,全国到处闹雪灾,他们部队也不知道去哪儿支援了,我也是几天前才联系到他。”
“唉哟,你早说——”两位婶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免尴尬,为刚刚那阵编排毁青了肠子。
唐苒态度和气,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想在保住彼此颜面的基础上把误会解除,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笑了笑,神色如常:“您大孙子不是想参军吗?回头我让他帮您问问。”
“……好好好,多谢了啊。”
*
周一,接连两个再审开庭,唐苒从法|院出来时,脑细胞死得透透的。
这案子很有代表性,傅周临时被江若若指派过来观摩学习,自然要搭她的车回单位。
小伙子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
唐苒叫住他:“欸,后面。”
上次有江若若在,傅周也是初次见她,不好表现出什么。
今天两人单独在外,傅周全程跟完她庭审,看她的眼光更热烈了。丝毫没掩饰,目光高调而直白,语气刻意流露出暧昧:“坐后面不是把你当司机吗?多不好。我坐这儿吧,正好刚才那个案子我不太懂,想请教一下姐。”
这次不叫唐老师了,也不规规矩矩叫唐检,私下里直接叫起了姐。
突然的亲昵让唐苒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一层,保持镇定的微笑,希望用不为所动的态度提醒他见好就收,免得以后在单位见面尴尬:“没关系,坐后面请教也一样。”
“姐……”傅周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未尽的话被一声慵懒嗓音打断,仿佛往寒冬腊月的风里,掺进一丝春意:
“老婆。”
唐苒一愣,从头僵硬到脚趾尖。只有目光不可置信地,如潮水般汹涌过去。
车旁不远处,男人敞着件灰色大衣,修长挺括的版型也压不住他高挑峻拔的身材。
他瘦了,眼窝更深,脸部轮廓也过分清晰。
傅周呆呆看着,这人眉宇间有种飞扬的不羁和洒脱,落在唐苒身上,就像猎豹归巢,张牙舞爪的痞
气瞬间融化成温情脉脉。
可看向他时,又仿佛深夜平静的海面,随时预备着狂风海啸,放出沉寂在海面之下的索命巨兽。
第50章 第50章一个仰望她很久的普通人……
当怔愣中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两眼通红地飞奔过去,在庄严肃穆的高楼与国徽下,仿佛忘掉一切,无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跑进人怀里的时候,短暂为她起过念想的傅周,胸口那团莽撞的少年意气,倏地散了。
傅周没特意打听过,只是自从他来到检察院,见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哪能想到她已婚。
但此刻除了那个男人,她眼里显然容不下第二个人。
“苒苒。”宋泊峤低下头,睫毛挡住眼周泛起的红晕,手掌贪恋地摩挲她头发,将颤抖与叹息一并埋入其中。
她强忍着,不想在这里失态,但眼泪还是瞬间浸湿他衣领。
他眼底的红色也将要化作汹涌的潮水,但擅于隐忍的男人撑起坚硬的屏障,在她面前屹立如松。
众目睽睽之下,拍着她轻声哄起来:“好了,别哭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唐苒把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抽噎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差点扯坏他毛衣:“我刚刚赢了个案子。”
“嗯。”男人毫不掩饰宠溺的褒奖,“老婆真厉害。”
唐苒抬手捶他胸口,力道却柔软,像在撒娇:“你害我被人看笑话……”
此刻的她本该是挺起胸膛,气势昂扬地被人仰望,而不是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那回家慢慢罚我。”他握住她拳头,捧起她脸,用指腹擦了擦斑驳的泪渍,久违的唇印在她额头。
两人回头往车边走的时候,傅周连头都没好意思抬。
原本想在女神面前刷存在感,结果被喂了一嘴狗粮,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仅仅用挫败来形容。
宋泊峤正要去驾驶座,被她拽住胳膊:“我开。”
她眼圈还红着,看起来柔弱可欺,宋泊峤有点担忧:“你行吗?”
“别小瞧我。”要强的那股劲儿又起来,她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傅周还愣在副驾门边,宋泊峤走过去,占回属于他自己的位置,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需要帮您开后座车门吗?”
男人单手揣兜,一身闲散松弛,并没有特意散发出压迫感,傅周却被他双眼盯得头皮发麻,连忙往后撤了撤:“不……不用。”
宋泊峤朝他点了下头,坐进副驾。
傅周坐好时,宋泊峤刚从纸巾盒里抽了张出来:“老婆。”
系好安全带的唐苒看过去,身子下意识朝他微倾。
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巾,细致温柔地沾在她眼角:“不擦干,一会儿吹了风会疼。”
唐苒怔怔地望着,觉得今天的他异常温柔,虽然以往也很温柔,但这会儿显然腻得超标。仿佛浑身棱角都收了,有点不像他自己。
余光瞟到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傅周,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憋住笑,接过他手里的纸巾:“系好安全带,走啦。”
大醋缸。
唐苒自从拿驾照就开始上路,家里单位法|院三边跑,频率高的时候一天五六趟。正逢那会儿下雪,更锻炼技术,才半个月下来,俨然有老司机的架势。
张姐第一次坐她车时,紧张得不行,说自己驾照也拿了好几年,根本不敢开,平时就指望陈检。
说她胆子也太虎了,老公不在家,也没个老司机压车,自己上路出事怎么办。
唐苒当时笑得没心没肺:“出事就解决啊。”
老一辈总挂在嘴边的那话——家里没个男人可怎么办,她从不认同。
开车和工作一样,谁不是摸爬滚打,慢慢积攒经验来的?就算宋泊峤在,也不能代替。
她不习惯一有困难就拿起电话问别人怎么办,这世上好像也没什么事,非得靠男人来解决。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退化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变得依赖他,附庸于他。
路面结冰那几天,她自己换的防冻玻璃水,甚至学会了装防滑链。
*
回到单位,宋泊峤在车里等她下班。
唐苒将车钥匙给他后就一溜烟跑了,穿着制服踩着小高跟,马尾辫随着她利落轻快的步伐,甩得精神抖擞。
车旁,两个男人都望着她,一道目光浓稠而热烈,另一道在阳光下格外黯淡。
“喜欢她?”宋泊峤轻笑了声。
傅周万万没料到他这么直白,尴尬地愣在原地。
宋泊峤也没指望听到他回答,听不听没什么区别,只淡淡评价了句:“眼光不错。”
傅周冷静下来,知道这位并不是在给他下马威,态度诚恳地转过身:“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没什么好抱歉的,喜欢她的也不止你一个。只不过很遗憾,时机不对。”宋泊峤也转过身,正对他,“还在念大学?”
傅周“嗯”了声:“大四。”
宋泊峤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语气却多了点认真:“这个年纪,还是专注学业为好。未来不管做律师还是进公检法,你手里攥的都是普通人的人生,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这行没那么好做,恕我直言,就算她没和我结婚,现在的你也配不上她。”
刚见到傅周的时候,这人眼里对唐苒明目张胆的兴趣的确令他恼火了一阵,但一路回来,他发现这小孩不算难缠。
谭喆是单纯犯贱,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摁死,可傅周顶多算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底线尚在,所以他用不着较真。
况且以后还要和唐苒当同事,真和人闹不愉快,等于给她添麻烦。
“嗯。”傅周望向检察院门口神圣的台阶,和那枚庄严的检徽,“我明白,她很优秀。”
“哪止是优秀。”宋泊峤笑了笑,若有所思,“很多人都会迷失在她的光环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你呢?”傅周望向他。
被对方凝视过来时,才察觉到冒犯,垂了垂眸:“我只是想知道,能得她青睐的男人是什么样。”
宋泊峤弯着唇,透过前挡玻璃看镜子上垂落晃动的平安牌,去年旅游,两人在南普陀寺求的。
那天在大雄宝殿,他向佛祖袒露了自己的秘密,却至今不敢告诉她。
“我么。”他略带自嘲地望向天空,“一个仰望她很久的普通人罢了。”
*
许久不见的小椰子压根没机会向爸爸撒娇。
宋泊峤忽略它,直接抱唐苒进卧房。
久别重逢,是先倾诉思念还是先身体交流,两人默契地选择同时。
衣服从门口一件件被扔到地上,直到浴室,最后薄薄一片被夹在玻璃门缝,谁也没再去管。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唐苒闭上眼睛主动迎合,蜷起脚尖,紧紧地攀附。
“老婆,好想你。”他无比猛烈地倾诉,“你想我吗?”
“嗯……”颤抖的字音带着哭腔,可今天不想叫他轻点慢点,也不想叫停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他,不是做梦,而是他真的在身边,在身体里,跟她的血肉与灵魂都交融,好像再也不会分开。
世界仿佛在地震,脑海里除了眩晕就是空白,脸上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和身体同样热。她眯着眼,主动去寻他的唇:“老公……”
“老公在。”他侧过头,一边激烈,一边温柔地回应她。
“宋泊峤……”
“苒苒,宝贝。”滚烫呼吸埋入她颈窝,像酝酿着狂风暴雨,席卷吞噬前最后的温柔,“我在……”
唐苒不记得这晚,她在这方几平米的淋浴房哭嚎着去了几次,嗓子哑了,浑身都快没知觉。
分明她坚持锻炼过很久,体力比以前好了几倍,却还是探不到他的底。
这男人可怕得像个永动机。
*
凌晨一点,宋泊峤点了次
外卖,有给她补充能量的食物,还有盒药膏。
唐苒一边啃着牛肉卷饼,一边看向男人手里拧开盖子的药膏,心想时隔许久,竟然又见到它。
也太不争气了。
小椰子爱捣乱,暂时被关到自己房间——他们暂时把儿童房拨给了它。准备等过完新年,请人在阳台上打个玻璃猫房。
“老婆。”宋泊峤一只手拿着药膏,另只手举着干净的棉签,低头示意。
唐苒脸一热,扭开身子:“不用,我不疼。”
“都肿了。”
“……”
“乖。”他一脸认真地哄她,“抹完药就舒服了。”
唐苒咬了咬唇:“……等一会我自己来。”
“你能看得见?”
“……”
“快点儿。”他拍拍自己的腿,耐心催促,“过来。”
唐苒挣扎过后,还是干脆把心一横,坐到他那里。
她喝着芋泥牛乳,手臂抱膝压住睡裙裙摆。
药膏的凉意丝缕般沁开,逐渐缓解摩擦过度的酸痛。男人很耐心,里外都给她涂了一遍,然后戴上卫生手套,用指腹的温度化开,让药膏充分吸收。
她这会儿也麻木了,不知道害羞了,甚至笑出来:“宋泊峤,你好像个爸爸。”
男人稍稍用力一按,被她吸着气抬手一巴掌,笑得肆意痞坏:“那下次叫爸爸给我听?”
唐苒脊背一凉:“不要,感觉像变态。”
“也许会更爽。”
“去你的!”唐苒又气又笑,踹了一脚他大腿。
男人也不再闹,用胳膊把她的脚抬起来:“别动,没好呢。”
唐苒:“……差不多行了。”
在他那儿却明显不行,又给仔仔细细涂了第二遍。
弄完这些他才去洗手,过来吃东西。
唐苒把保温袋里的卷饼递给他:“老公,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宋泊峤撕开袋子咬了口:“嗯?”
唐苒吃饱喝足,精神百倍地望着他:“我们晚一点生孩子好不好?”
手稍顿了顿,看过来:“多晚?”
唐苒被他过于明亮的目光惹得心口一颤:“……先等个五……三年?”
“五年?”
“我也说不准。”唐苒侧靠在沙发上,虚握的手抵着额头,“但在正式入额成为检察官前,我没有心思去想孩子,而且……会分心的。”
宋泊峤没有发表意见,但望着她的眼神略严肃,唐苒心里知道,为了事业将生孩子延后,他没有义务非得同意。
男人大概都会说生了没关系,交给父母带就好,可唐苒不想当不负责任的妈妈。
在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用充沛的爱去陪伴孩子成长之前,她不想冲动决定。
孩子是婚姻里十分重要的一环,她知道如果达不成共识,再好的关系也迟早会出现危机。
“我是在和你商量。”唐苒望着他,眼神柔软却坚定,“如果你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提。”
“没有。”他笑了笑,把吃一半的卷饼装起来,放到茶几上,“我早就说过,孩子的事儿你定。”
他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唐苒猜不透他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想法。
*
宋泊峤这次在家待五天,也就第一天,两人小别胜新婚似的黏了整晚。
自从唐苒说三五年不要孩子后,他没再碰她。
唐苒觉得他不高兴了,否则以他的作风,怎么可能不拉着她夜夜笙歌?然而除了这个,他表现一切正常。
依旧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是同事们眼中的完美丈夫。会给她做美味三餐,会情话连篇,抱她亲她,但不会太过火。偶尔她想要,都会被他哄停下。
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原本以为这次他回来,会是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几天。
直到他离开前最后一晚,唐苒心里委屈不过,说要加班,没让他来单位接她。
岑念年前真把高中那家门面盘下来,开了家甜品店,唐苒下班直接过去,怒吃了一整个六寸蛋糕。
“你说他什么意思?有意见可以提啊,我又不是不和他商量。”唐苒喝着奶茶,打了个嗝,“嘴上说不在乎,结果天天冷暴力……”
这会儿高中课外活动,生意不错,有店员看着,岑念忙里偷闲陪她坐一会:“不让你睡就是冷暴力?”
“……”唐苒噎了噎。
除了没和她做,别的确实都很正常。
但不和她做就已经不正常了。
向闺蜜吐槽过后,唐苒依旧觉得胸口沉闷,岑念抿着芭乐汁,笑得毫不共情:“我看你这样,只能把他揍一顿解气。”
唐苒轻瞪她一眼,心说真是塑料姐妹情,给不了什么正经建议。
岑念往门口抬了抬下巴:“喏,人来了,揍还是不揍你自己决定。”
说完便去收银台帮忙。
唐苒脑门一嗡:“岑念你出卖我——”
“老婆。”男人在门口唤她。
“……”
宋泊峤走到她面前,轻勾着唇向她伸手,松弛慵懒的笑意,像一根柔软的针戳破她心口鼓胀的气球。
唐苒强撑着那口气,哼了一声撇开目光。
他把她下巴转过来,无视店内那几双眼睛,直接亲了她的唇。
排队的学生都在吸气惊呼,岑念不忍直视,凶巴巴撵人:“要腻歪出去腻歪,别影响我做生意!”
都是祖国的未成年花朵啊这狗男人!
*
唐苒活了二十几年,拜某人所赐,头一回被自己的闺蜜赶出视线。
出去后也不想理他,闷头往前走。一直到学校大门外,宋泊峤突然叫她:“苒苒。”
唐苒稍微迟疑了下,但脚步没停。
“学校四月要搬迁了。”他说,“要不要进去逛逛?”
课外活动时间,校门是敞开的。
两人沿学校的主干道走着,左侧是教学区和生活区,右侧是体育场。
为免太显眼,他们规规矩矩并排,没有多余的动作。
越往前走,靠近政教楼人越少,当四周空旷些,唐苒听见他不疾不徐的嗓音,却像平地起惊雷:
“今天上午,我去做结扎手术了。”
她仿佛从头到脚被钉在原地,血液也凝固,只有脑子里混乱而纷扰的念头,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医生说,手术前三天不能同房,后面也还要休养一阵。”他望着她,语气淡定得好像在谈论今天的晚霞很美,而不是他刚做过一个绝育手术。
唐苒酸胀的眼睛几乎要哭出来:“我不是说以后都不要,你干嘛……”
这儿学生不多,他握住她手,用温柔的力道安抚她:“等你想要的时候可以去复通,多一次手术的事儿。再说了,现在医学发达,万一不行还有别的办法,而且我冷冻了精|子。”
“放心,如果你想要,我们肯定会有孩子的。”
唐苒深深地吸气,低着头不敢看他,怕眼泪一瞬间汹涌。
“三五年,只是戴套的话,我不敢保证不会让你意外怀孕。”平静的语气里,含着千丝万缕的珍惜,“你的身体和你的事业,都不能冒险。”